白起大惊，跳后一步，下意识的去拔腰间的剑，而此时却发现腰间空空如也，连忙双手捂拳，护在身前。

    “凡人，不必惊慌，吾乃女娲，奉盘古大神之命，维序三界！”

    那女人面无表情，淡淡的说道。

    女娲说话的声音中带着冗长的回音，如同一道道波纹传入白起耳朵，她只说了一遍，但白起听着却像是字字叠叠的说了三四遍。

    女娲？难道就是那个捏泥造人，炼石补天的人类创世之神？

    看着眼前那个女人，确实与神话里描述的样子一致，这一刻由不得白起不相信鬼神一说了。

    白起收回了捂拳格斗的架势，松了一口气，若是平时，光看一眼便也能猜到其身份，只不过经历血狱一遭，白起一时警惕暴起，才会有此动作。他向前行了一礼：“见过女娲大神！”

    白起庆幸遇到的不是什么邪神鬼魅，要不然以他这凡人之躯，对方只要稍微提高威压，就能将他碾得粉碎。

    尽管如此，面对这神话里面的人物，白起着实不轻松。

    “白起，你一生戎马纵横，战功赫赫，位及云端，却也血迹累累，涂炭生灵，最后还不得善终，于你一生，可有何感想？”

    女娲依旧一副冷傲高端的姿态，睥睨一般的看着他。

    而此刻白起神态有些异样，这女娲说话的声音，在白起听来，犹如身处钟瓮之中，每一个字传来，就像木桩撞击着。只感觉脑袋嗡嗡作响，似乎就要炸裂开来，眼睛翻白，一个踉跄，差点昏了过去，连忙下意识的去捂住耳朵。

    女娲注意到他的情形，便将身体散发的神威收敛起来，此刻白起才如释负重，大大的喘了口气。

    虽然经过刚刚那一番折腾，但白起还是将她的话听了进去，只是不知道这女娲是不是来兴师问罪的。

    前世有因，来世必果。

    回想起血狱之中的遭遇，说实话，白起心里一点也不觉得冤枉，他这一生也的确是在杀戮与鲜血中渡过的，伊阙之战斩韩魏联军二十余万；水淹鄢城，楚国军民死伤十余万，其中大多数为布衣平民；长平之战，屠戮赵国四十万降卒，与其他大大小小战役统合起来，共有百万条生命丧于他手。

    秦国尊他为战神，列国贬他为人屠。

    白起脑海浮现着那一张张在刀戟下绝望惨嚎的脸，那一只只在血泊中痉挛的手，此刻他才意识到曾经的金戈铁马，气吞云虎居然是那么的惨绝人寰。

    白起屈膝跪下，低下了头，喃喃的道：“白起一生，罪孽深重，当受修罗之苦，无可辩驳！”

    “那你可曾有悔？”

    “不悔！”

    “为何？”

    “为臣为将，当分君忧，列国争霸，只取地而不攻人，是以失地又往往复得，如此反反复复，则战伐无止无境！”

    “你为秦王涤荡六国，却最终又死于他手，可曾有怨？”

    “不怨？”

    “为何？”

    “秦之拓土，大多皆白起所取，功高盖主，是以列国只知秦有白起，而不知有秦王也，白起不死，君威何立？”

    “你屠戮生灵，手染百万之血，可曾有愧？”

    “有——愧！”

    “为何？”

    “人之生命授于父母，心系情血，沐十数载风霜成人，乃世间之精粹，随意夺之，有犯神明，有失天道，是以有愧！”

    “那为何还行此举措？”

    “吾以为，世间征伐无非人心欲望，人欲不止，杀伐不休，是故若能以这百万亡魂换得世间安宁，则白起即便有愧，却也无悔，虽身死却也无怨矣！”

    女娲不语，静静的看着他，若有所思。

    良久，她才开口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