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轿夫唤着三殿下,雪雁蓦然睁开眼睛,可不,那路的正当间儿正立着那个冤家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呢!
李恪一脸不怀好意地笑着,清了清嗓子高声道:“本宫送她回去便可,你们先退下吧!”
遇上这么个笑里藏刀的主,轿夫们都呆住了忘了见礼。为首的一个轿夫大着胆子问“奴才们听殿下的,只是晋王那里,奴才们不好回话”
雪雁在心里大叫不好,这煞星岂是能招惹的!果然,这煞星突地变了脸,侧眸冷冷地看了轿夫一眼:“有我呢,啰嗦什么?”
轿夫们耷拉着脑袋,同情地瞥了一眼轿子上这位可怜巴巴的娘子,落了轿子。
雪雁沮丧着脸无奈地就着他伸过来的手下了轿子,她手无缚鸡之力,只好听他摆布了,心里虽是这么想,可眼睛却不看李恪,故意瞥向一边不理他。
这夜真安静,风声愈来愈清晰,就连雪花漱漱落下的声音仿佛都清晰起来,更让李恪心里莫名的烦躁。待轿夫们走远,脸色越发地铁青,托起她的下巴:“这么着急地巴结,我可不想一成婚便戴上了一顶绿帽子!”
雪雁噙着泪,倔强地说,“雪雁不过一介草叶,任随殿下们呼来换去,不敢有怨言,若是三殿下因此责怪,雪雁也无话可说!”
看她刚才惊恐地后退的样子,他冰冷的目光中透出一丝复杂。是自己错怪了她,还是她太心虚?手上不自觉地使了力气,另一只手捏紧了她柔弱的手腕。
出来时候以为很快会回去,也没有系着斗篷,一阵风夹着雪花吹来,雪雁被呛得一口气没有缓上来,略显单薄的身子往后踉跄了一下。李恪微微怔了怔,手中的力气也缓了缓。一股倔劲儿上来,她不顾三七二十一甩开李恪的拉扯,一路往仙都宫方向跑去。
跑了一阵,回头看看,那个煞星并未追在后面,才挺住脚步松了口气,小心地四周看看,趁着各宫门口传出来的一点点光线,捡了一条熟悉一点的路摸索着往前走。
远远望见长信宫的正门,朱漆大门顶端悬着黑色金丝楠木匾额,几个小厮正在换门槛,不便近前。躲在一株大树旁边,天色黑漆看得模糊,隐约能辨新换的似乎是一幅紫檀木门槛。寸檀寸金,天下人皆知,雪雁心里冷笑,圣上这样大费周章张地宠爱一个和亲待嫁的公主,是做给谁看呢?
灿灿萱草花,罗生北堂下。南风吹其心,摇摇为谁吐?慈母倚门情,游子行路苦。甘旨日以疏,音问日以阻。举头望云林,愧听慧鸟语。
可怜的姐姐,娘亲的慈爱已经过早地离开了她,如今连奉养孝顺父亲的机会也没有了。到了吐谷浑,她的音讯只能一日疏远一日,怕也只能“举头望云林,愧听慧鸟语”了。
长信宫里的灯火隔着门口淡淡地辉映在飘洒的雪花上,和着紫檀的香气,充斥着不能道的决绝,不能诉的离情别恨。薛仁贵,恐怕已经得知了变故吧?爱过,错过,皆成往事。
或许,用不了几年,历史就会在自己的身上重演。雪雁的泪划过冻得发紫的脸颊,顺着冰凉的树干滴在冻硬的黄土地上。
总有一段时光,我们一念痴情为一人,不到天荒地老不相弃;
总有一段时光,如镜花水月中觅良辰美景,虽初心不改却已万念俱灰;
或许,也总有一段时光,我们终将刀枪不入,不在乎人生是璀璨还是黯淡。
一阵吵嚷声响起,雪雁警醒地看看四周,慌乱地擦干眼泪。原来是门槛安好了,梓人们收了工,抢着收紫檀木的锯末。
躲在大树后面镇静了一会儿心神,待梓人们走远了,雪雁才一路小跑赶回仙都宫。
远远望见窗纸上人影攒动,隐约觉得不好。进了内室,屋里果然乱成了一团。几个小丫鬟趴在榻前带着哭腔,唤着:“美人醒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