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才好呢,省得在这里碍眼。不过,她从以往的嚣张跋扈毫无预警地过度到了低眉顺眼,这倒是令人心生不安。
柳氏和宫里的韦贵妃,到底是什么关系?族亲?那应是无上荣光的事情,何必鬼鬼祟祟。在尚书府的内应?那青芽抱着定襄县主啼哭,又是所为何事?
幽幽的檀香袅袅散开,雪雁闷坐在书房,眉心凝成了一个疙瘩,已经有一个时辰一动不动了。小婉故意地在她眼前擦拭着案几,摆着书帛,晃来晃去,她就是不为所动。
定襄县主与韦氏一起籍没进宫,韦氏虽然封了贵妃,却仍不能自主安排女儿的婚事。直到贞观四年突厥来降,圣上为了安抚众多来降的突厥贵族,这才将仍旧是宫婢身份的她封为定襄县主,嫁给在贵族眼里堪称婚配最末等的胡人为妻。
算来定襄县主出嫁的时候至少十八岁了,雪雁抿着嘴角,掰着指头算着,其父李珉死于大业九年,所以定襄就算是遗腹子,最迟大业九年也出生了,贞观四年的时候最少十八岁。
凭借韦贵妃的椒庭藉宠,简直令人难以想象。圣上若真的将定襄县主视为继女,那么定襄就应该和文成公主一样,封的是公主而不是县主。
想到文成公主,雪雁又倒吸了一口凉气。低头之处,腕间李恪送的那只镯子,如明晃晃一池春水,晃得她心底漫生出无言的矛盾和不安。
是时候该为李雪雁,这具躯壳的主人打算一下了,爹除了她还有心悠亦或是将来其他的弟妹,而阿娘,只有她自己。
宫里的徐婕妤,是阿娘的远房表妹,阿娘怕她孤寂,偶尔会去宫里陪陪她,她也陪陪阿娘,寥寥慰籍,也得等圣上恩准了才可。
自己莫名其妙地来到了这里,说不准,有一天,也会身不由己地离开这里。就算不走,也要远去吐蕃和亲,嫁给那个异域短命老男人。
若是真的跟了李恪,按史书,他能活到晋王登基后数载,就算父王果真郁郁而终的话,自己能守在长安尽孝道也算是心安了,总比远去吐蕃,隔山望水望断魂的好。
再说,退一万步讲,或许某一日,圣上龙颜大悦,再度提起之前的指婚,月皎是正室,又巴不得李恪对她如胶似漆,自己正巧有机会躲而不见,长久以往,李恪对自己慢慢地就淡了。
这样想了一回又一回,回过神来,又觉得自己似乎想得太久远了。愁思凝滞在靥上,眼中垂下的泪珠一点一滴打湿了案上的帕子。
良久,她深深地呼吸了一下,用帕子印去眼角的泪痕,略略补了一些脂粉,兀自浅笑着说:“活着,奇迹才能出现。你要好好地活着!世上的事,除了生死,那一件不是闲事?”
镜中的人也对她淡淡笑着。
昨日黄昏的时候,从后门出去准备闲逛的她又遇见了似乎早在那里等着的李恪。
李恪怜惜地对她说:“叔父久不上朝,难免流言纷起,会搅了圣听。这件事还是要早作打算。”
雪雁倒吸一口凉气,双目微垂,避开他的目光:“该当如何早作打算?”
李恪居然用手拨弄了一下她散落的几丝长发:“面圣怕是不妥的,到处打听打草惊蛇也不算是上策。只有暗地再加紧查查韦贵妃和柳氏的关系,把来龙去脉弄清楚。”
她慌乱地侧头避开,他却趁势抱住了她,虽然只是片刻便松开了。她,不喜欢这样轻佻的他,于是开始有点后悔自己草率鲁莽的决定。
她从未讨厌过他,只是怕自己太过暧昧,让他愈陷愈深。暗示过了,拒绝过了,她实在不知道自己还能再怎么做才能让他死心塌地地忘了她。
可他的心思,始终犹如一座岿然不动的大山。
不知道是对他的身世结局出于怜悯,还是出于一份想留在长安的私心,自己居然起了那样异常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