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胥披着明黄色华虫衮服,头顶螺髻,背对着进门而来的罗余二人,站在挂着的粗布麻袋旁,手里提着带鞘长剑。
许是听到门口的动静。
“殿下,来了?”
“嗯?”
“还有一个脚步声,莫非是林小姐?”
伍胥转过身,不高的个子,柳叶眉,清秀青涩的面容透露出一股出尘的书卷气。
可绿豆般的眸子却是冰冷的。
他才十六岁。
“是我!”蔓莎眯着眼睛。
“见过一次?”
“见过!”蔓莎的回答干脆利落。
罗余瞅见摇篮里安睡的小婴孩,心中稍定。
“竹林遇袭,我不是见你背部受到重创,怎么活过来的?”
“那道血痕是我砍的,当晚局势不明,我怕被波及,就选择了限度自残,待你和黄青捻激斗后,我便负伤潜逃了。”
麻袋里的麦面粉如沙漏里的沙子般持续流出,在地上堆成了小山。
“这是最后一包,养父母磨的麦面粉,一直被我放在地窖干燥处。”伍胥拍了掌麻袋,一瞬间漏出不少麦面粉。
罗余一惊,说:“小伍,能把宜儿先交给我吗?她是无辜的。”
“出生帝王之家,谈何无辜?”
此时,蔓莎注意到伍胥身上的华虫衮服,问:“你也是出生于帝王之家?”
“十年前被育皇所灭的南盂国,我是唯一逃出来的皇子。”话里尽是萧瑟与哀伤。
“父皇?”
“你果真是都忘了。”伍胥戏谑,“那年我六岁,你爹以征讨夷狄,稳固边疆为名,借道南盂国,谁知竟长驱直入都城皇宫,烧杀抢掠。”
罗余神色复杂,一言不发。
这种事,伍胥没必要欺骗他。
食指斜上指着,伍胥面色如冰窖般冷酷,兀自朗声滔滔,“沦陷后,你爹立了完全依附他的狗杂种为新王,将士的人头如草芥,在西直门筑起三丈京观,我爹娘则被安了反叛的罪名,人头用竹竿插起,挂在城墙的垛口示众,我就在下面看着,捂着嘴,却哭不出声,而你,”
他抬剑,剑鞘末端直指罗余,“在城楼上,被你爹高高举起,享受着苦难者的惧怕。”
“公平?无辜?就因为武力上的强横,宗主国就能对藩属国为所欲为吗?”伍胥义愤填膺。
“或许,的确能,为所欲为。”罗余心想。
此类情况在历史上屡见不鲜。
“我们的命运,在那一刻,就注定交织在一块了。”伍胥语气稍有平复,拉来一张摇摇欲坠的椅子,擦也不擦,一屁股坐上。
“为了有朝一日得报大仇,我以难民之身一路北上,身边仅有的几名亲卫逐一故去,我踟蹰独行,乞讨为生,倒在黄泥村口,所幸命大,被伍氏两老所救,因膝下无子,便收了我做养子。”他抚摸着陈旧椅子上的脱皮把手,叹道,“不过,她们在四年前就去世了。”
“叛军杀入皇宫,有你的助力?”罗余冷不丁插嘴。
伍胥爽快承认,“没错,我花了一年时间摸透了宫内的戍卫部署,恰逢新皇登基,内城里的防守相比往常虽然加强了点,但集中于一块,并不均匀,便有了纰漏。而且事先,几大受封的异性王在城外驻扎,也可理解为像新皇表忠,虽有怀疑,却也难以调查个清楚。”
“佩服,现在大仇得报,你不是应该,跳起来,再转几个圈庆祝一下吗?”罗余讥讽道。
“我说殿下,你以前可不会这么说话。”伍胥站起身来,轻拍椅背,“哗”木椅顷刻之间化作齑粉,“庆贺?你不死,吾心难安。”
罗余虽震惊于伍胥的手段,但此时不想落了气势,便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