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处之的丧事操办得十分简单而仓促，期间又有日本人前来闹事，所以连来帮忙的乡亲们也都借口离开了。原本到了老爷子这个年纪，守丧送葬子孙没有上百也得有几十，现如今算上还躺在床上缪雪兰也不过寥寥十几人。     一月初的天气已十分寒冷，才下过一场小雪的地面布着细细密密的雪粒，混着南方的湿气结成了薄薄的一层冰，让路面变得十分难走。     第三日的早晨，顾事乾抱着顾处之的灵牌，顾事坤则捧着顾处之的骨灰坛紧随其后，身后站着女眷与家里的下人们，二十多人慢慢地穿过已经只剩光杆的银杏林，没有炮仗，也没有唢呐，连哭泣声也是低低的啜泣，就这么静悄悄地走到了顾氏祠堂。     跨进门槛，环顾四周摆放成一圈的灵牌，整整齐齐地站在各自的位置。顾事芸、宋祈萍和莫煜在管家的帮助下慢慢将四周的蜡烛点燃，刚才还有些阴晦的堂屋立刻变得亮堂起来，影影幢幢的烛火暖光将阴凉潮湿的气息慢慢蒸发。     等众人离开的时候，已接近中午时分，但是走到屋外，却是更加阴暗的光线，天光早就被笼罩于此的云翳遮蔽，就如同此刻大家的心情一般。     “回去吧。”顾事乾回望了一眼，语气沉郁。     顾事坤点了点头，也回了一句“回去吧”，算是让还在屋里的几人也一同离开，毕竟现在处于非常时刻，人多总好过人寡。     脚步踩在已经开始融化的冰雪，渗入泥土的雪水让路面更加松软，一连串的脚印深入泥路，给这清冷得看不到一片树叶的银杏林留下了一点生气的存在。     一行人走到村中，听到几家传来的哀嚎之声，均是心照不宣地低头慢慢走过，是那三个被日本人杀害的村民的家人。     天色黯淡，阴云寒风裹挟着点点雪花，但是雪花却异常胆怯，在空中就已经融化了一半，落在地上与泥土混为一体，将黑黄的土壤慢慢染上白灰色。     傍晚顾氏祠堂     阴冷昏暗的祠堂里，有一个清瘦的身影跪在中央，他面色悲伤，额前的发沾着些许雪花，此刻已经融化成水打湿了男子发丝，使之耷拉在眼前，一双空洞的眸子倒是看透一切般漠然。     “清墨，节哀”赵孟在门口站了很久，见顾清墨跪了许久不说一句话，也不动一下，终是有些担心才走了进来，紧紧抓住了他的肩膀。     此时的赵孟脸上又多了两道伤疤，抓着顾清墨的手上也有被刀刃划过结成的痂，疤痕翻卷，触目惊心。     “我自幼丧母后又丧父，是二太公和二阿太将我带在身边养大，如今我不但不能够给他们安乐的晚年，连给他们送终都做不到。”     顾清墨说话的声音喑哑愈显悲伤，放在大腿两侧的手紧紧地攥住了裤子，手上新添的伤痕也被暴起的青筋所挤出一个突出的弧度。     “二太公，我一定会给你报仇的”顾清墨抬起头，眸中似乎燃着熊熊烈火，忽而猛然弯腰，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才气势汹汹地站起身道，“队长，我们走吧”     “你还回去看看吗”赵孟看了一眼走得十分坚定的顾清墨，有些犹豫地问了一句。     顾清墨摇了摇头，“不了，现在的我回去除了让他们伤心之外，并起不了什么作用。”     顾清墨心中暗暗下定决心，不将日军赶走不回家。     广西宜山浙大校舍     破旧的小屋，只有一张木桌、一张小床而已，屋子外一个小棚便是厨房，木质的桌子因为潮湿也已经泛黑，却被擦得十分干净，厨具也不过一个小锅和一把锅铲而已。     刘玉婉系了一条白色围裙，她先点了小火，便开始呲溜呲溜地做起了菜。     不一会儿杜南烨便带了几个年轻的学生走了进来，“小姨，我们来了。”     “来了啊”刘玉婉见状手在围裙上稍稍抹了两把，笑容满面地看着杜南烨以及他身边的三个二十左右的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