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到会客堂,只听见堂内熙熙攘攘,好不快活的样子。待嬷嬷进去传报,里面才又恢复了些安宁。沈知非让自己深呼吸了几下,才迈开腿去。她看见沈国公站在大堂的中央,他的面容已经明显令人察觉到憔悴,却还是不得不表现出欢喜而欣慰的样子。沈知非故意放慢脚步,从身边的所有人脸上,她都能看出夹杂着一丝怜悯的不怀好意。
今日的宾客大多是族中的亲眷,而听闻今日还会有一位皇室宗亲到场。那人不是别人,正是襄王戎毓。借助着面前珠帘的遮挡,沈知非可以清楚地观察身边的每一个人,却始终没有看见戎毓的影子。她再清楚他的样子也不为过——那个竟能令她感到心神不安的男人,她怎么可能不记得?
就像在上元节缺席一样,大概他今日也不会来了。不知怎的,沈知非的心中居然闪现出一瞬的不甘。
“子越。”沈国公见沈知非走近,连忙上前搀扶住她。他是知道她的病的,也是怕她瘦小的躯干支撑不住这厚重的礼服,但这全都是老夫人和夫人的意思,他也不好拒绝。
“拜见国公爷爷。”沈知非还是强忍着全身的酸疼行礼,这使得沈国公更加地心疼。还没等她行礼完毕,他就立刻把她扶起来,眼角的泪坑上又再一次晶莹闪烁。沈知非此刻也同样感觉到鼻尖酸楚,但她还是强忍着向沈国公示意。
阿文从周嬷嬷手里端来了一只用黄花梨木雕琢而成的首饰盒,盒子里是一枚全由黄金制成的簪子。这簪子的色泽比沈知非从宫中带来的簪子还要纯正,簪尾的发明鸟也被雕琢得栩栩如生。沈国公拿着簪子的双手自始至终都在颤抖,就像生怕那只作腾飞状的鸟儿随时都会冲入九霄,转瞬而逝一样。
当簪子没入沈知非的发间,及笄仪式就算正式完成了。
“一会儿我在这里陪陪他们,小姐们都会去南苑修稧,你到那处便是。”沈国公的双手在沈知非满头的发簪间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放下了。他小声对着自己的孙女叮嘱了两句,随后叫了几个府里的小厮朝那些宾客走去。
“少小姐,我们回南苑。”周嬷嬷也是一刻不闲着,拉着沈知非的手就走了起来,后面一行婢女小厮也都忙从方才的仪式中回过神来,匆匆跟了上去。
也罢,这场仪式对于沈家的人来说,远远不止于是女儿的成年那么简单。沈知非打从心底里叹了口气。
一回到南苑,沈知非立刻就换了身轻便的衣裳。族里面的小姐们都在后院里等着,她们早就准备好了修稧的物件——什么古筝、古琴、箜篌都被摆在乘凉用的亭子里,怕是雪水把琴弦琴身打湿。凉亭边上的石桌上,环绕着放满了不只是这个季节才有的草木,但大多是各色耐寒的腊梅和房间里常种的山茶、水仙。除此之外,便就是用不同材料制成的灯笼了,错落有致地在积着薄雪的小径边缘立着,就等着黄昏点烛那一刻。南苑的后院里被当年还是护国公主的沈知非种满了红梅,所以远远望去,女眷们的面颊和锦袍都显得红彤彤的。
“子越,好久未见了。”
火红的花海里传出像银铃一样动听的声音,沈知非定睛一看,便知那女子是周家的人。
当今朝中,周丞相虽主张沈家为患,但他却是实实在在的沈家姻亲——沈家曾有两名天资出众的旁系女眷分别嫁给周相的儿子和侄子。如今眼前的这位少女,身材玲珑小巧,举止却优雅不凡;五官清秀大方,水汪汪的杏眼里却是掩不住的锋芒,再加上那颗浑然天成的泪痣,不难认出此人正是周相的亲孙女,周淳安。此女在都城之中享有盛名,是色艺俱佳的名门闺秀。她善舞花剑,善跳公孙大娘的浑脱之舞,因此就连自己的兄长在内的男子们都得敬她三分。
“安姐姐。”沈知非在很久之前曾与子越见过这周淳安一眼,她记得当时子越就是这么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