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出半点刚才的脆弱。许是才哭过,两只亮晶晶的眼睛湿漉漉的,仿佛蒙上了雾气,像是——
山间小道里漫步饮泉的小鹿。
贺兰蘅不说话,慕迟就自己动手,把一颗糖放在了他的手里,一颗糖丢进嘴里。
脸上浮现满足的神色,她像是哄孩子一般,含糊不清地说:“甜甜的,吃了就不难受了。”
也不知是妄图欺人,还是欺己。
贺兰蘅阴郁的神情恍惚了一下,纤长的手指拨开糖衣放进嘴里,他眉目一弯:“是挺甜的。”
她不想说,他也不会去问。
每个人心里都有秘密,贺兰蘅不是个刨根究底的人。
而且——
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云舟之上,穷途动作轻柔地给叶灵的伤口处缠上绷带,细细打了结,她才笑道:“好了叶师姐。”
叶灵活动了下手臂,诚心地道谢:“谢谢你,穷途师妹。”
说完她又颇感慨地对陈虎道:“这要是在门派里,师尊必定骂我技不如人,丢给我一颗百草丹就不管我了。”
陈虎笑呵呵地回道:“你想多了。”他摸了摸后脑勺,又续道:“师尊只会让你勤加修炼,不要丢人现眼,怎么可能给你丹药。”
“”
都道修行这种事是要看缘法的。
他们的师尊未修炼前不过俗世一账房先生,后偶然被前任玄寂宗大长老发觉了惊人天赋,收为了弟子。
只不过入了道后仍然改不掉那斤斤计较,锱铢必较的性子,世称金算子。
穷途掩着嘴偷笑,叶灵正欲回怼两句,却猛地蹙起秀眉。
“又有人来了!”
在一旁的停晏和陈虎同时站起身来,手中的长剑折射出刺眼的光。
“放下。”
身后传来贺兰蘅的声音。
他此时又像是茶园里看戏的贵族少爷了,牡丹折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摇动。
“没必要。”贺兰蘅懒得解释那么多,只凝眸盯着虚空中的某一处。
如清风徐来。
虚空处突然轻微振动,仿佛吹皱了的一池春水,漾起圈圈波纹。
搅乱那潭春水的,是一只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的手。
有一人自其中走出。
少年墨黑的发被风吹起,青衣扬起优美的弧度,袖口襟前用金丝线绣了繁复的细碎花样。
他眉形细长,偏偏斜飞入鬓,格外张扬。又生了一双狭长含情的桃花眼,长睫垂下一抹阴影。秀挺的鼻梁下,是艳色的薄唇。最是那略微勾起的眼角处,有一颗细小的殷红小痣,无端地生出几分缠绵。
明明是十分艳丽的容貌,那人却抿紧了唇,眼神如浮寒冰,淡漠疏离。
山间明月,彼岸花开。
极端的妖冶与清冷交织成了更诱人的风情。
“嘶——”慕迟听见了叶灵和穷途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
慕迟是见过美人的。
表相温润的江闻秋,慵懒随性的贺兰蘅,甚至于,寡言沉默的停晏。都是世间难得的好皮相。
可眼前的人,简单粗暴地和众生拉开了一大段距离。
“嘎嘣。”是贺兰蘅咬碎了嘴里的糖块。
“贺兰蘅。”那少年开口,目光望向他。声音也是清而冷的,似银瓶乍破,珠落玉盘。
贺兰蘅轻声冷笑,一字一顿道:“苏长绝。”
云阁少主长绝公子。
慕迟立时眼神一亮,盯着他看。
苏长绝脚尖轻点,翩翩然落在云舟上。他将目光移向慕迟,“药仙谷的人?”
慕迟点头,两手紧紧抓着衣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