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辰时,天色稍稍有些黑沉,凝染蜷缩在被子中,只露出脑袋,靠在床侧,眼睛还未睁开,却微仰着脖子,一副任凭他人拿捏,也要再睡一会儿的样子。
孙妈妈却在心中却松了一口气,四姑娘自病了一场后,虽对四姨娘亲近不少,但以往整天爱琢磨的穿衣打扮,都不太热衷,便是那些衣饰阁上的新品都衣服兴趣缺缺的样子,比起从前,性子老成了不少。
孙妈妈心中着急,十二岁本该是无忧无虑,如一众大家闺秀一般,整日抚琴吟诗,学女红挑衣饰,扑蝶玩耍,或习得曼妙舞姿。
可这些在凝染看来也只是平平淡淡,毫无兴致可言,若是已成婚,性子这般沉稳是好事,但却偏生在一个十二岁姑娘身上有着看透一切的沉稳,让孙妈妈如何不急?
倒是四姑娘现在这副样子,慵懒中透出些娇憨,大冷天的赖床,本就是这年龄孩子该有的样子。
昨晚凝染一直了无睡意,直到很晚才睡去,却忘了今日是祖母归来的日子。
待竹语洗漱完毕后,凝染即便再不情愿,人也清醒了几分。
索性褪去被子,端坐妆台,任竹香为自己更衣梳妆。
因着孙妈妈本就算着时辰,既能让凝染多睡会儿,又不会误了时辰,奈何凝染之前赖床多有不配合,磨蹉了好些时候,遂凝染只来得及喝上几口热粥并一块点心,便要急急离去。
临行前瞥见竹香抱起暖炉,凝染开口道:“竹香,前些日子你便有些风寒,今日迎接祖母,你若是失了礼数怕是不好,你且留下。”
竹香面带委屈撇撇嘴,不忘把怀中暖炉递给凝染:“四姑娘且带上,这清晨外头风有些大,竹香便在这给四姑娘准备姜茶回来暖身子。”
直到看不到身后的梦笙阁,凝染猛地停下步子,将手中暖炉一掷,看也不看,缓步前行。
倒是孙妈妈跟在身后,只以为是凝染一时不慎才摔了,口中念了句‘老奴这就回去再取一个来’,倒是竹语眼疾手快拉住孙妈妈,轻摇了摇头,眼神看向背对着的凝染。
方才孙妈妈走在四姑娘正后方未曾看见,但竹香走在右侧方却是瞧见了,那暖炉可并非是四姑娘一时不慎才跌落。
凝染似有所觉,依旧不急不缓,口中幽幽道:“竹语,待会儿事毕,你且偷偷从后门出府一趟,查查那暖炉中炭火都有些什么”
孙妈妈倒是没想什么,暖炉是她准备的,里面有什么她再清楚不过,左不过就是些银霜炭罢了。
凝染虽是背对着二人走在前头,然却像早有所觉般开口:“我问的并非是什么木炭,也并未怀疑孙妈妈什么,只是东西不见得时时刻刻都在眼皮子底下,若是有人在此间做了什么手脚的话”
话未说尽,但二人已明白其中含义。
孙妈妈有些吃惊,仔细回想了一会儿:“老奴在东侧间将烧好的银霜炭放入暖炉,搁在屋内的小桌上,便出去布置早膳了,四姑娘是怕这段时间内有人会在炭火中下毒?”
“下毒倒不至于,怕只怕有些人想让我无法迎接祖母,若是半途晕倒,便是祖母明面上不好怪责与我,心中怕是多少也会认为我是不愿迎之。”
“若届时若是再有那等嚼舌根之人‘不小心’将我伤寒已好之事传到祖母耳中,怕是‘不孝’这顶帽子便要扣下了,便是娘亲多少也要受到祖母刁难。”
孙妈妈有些愤怒,东侧间是离凝染屋子最近的一间偏房,自也是孙妈妈值守时的住处,今日起的有些早,不想暖炉准备好凝染还未起身,孙妈妈便准备一些糕点去了。
这事本不需孙妈妈做,但凝染是孙妈妈看着长大的,自然在凝然的事上,孙妈妈一向喜欢亲力亲为,却不想这离开一会的功夫许是会被人钻了空子,这让孙妈妈如何不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