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不明白南清王是何意?”
“这世上,除了莫家,便只有先生一人到过东海忘川岛,先生可愿取莫家而代之?”
“非我所愿也!”李少翁没有丝毫犹豫道:“在下多谢南清王看重!只是,我乃平庸之人,也无甚大志,平生所愿不过是报答懿王知遇之恩。如今故人已去,齐国国除,主父偃也命不久矣,我此生无憾也!”
“先生想要闲云野鹤,却未必可得!”刘庸对于李少翁的回答并不感意外:“先生之名,名扬四海!只要先生一日不择木而栖,便会一日不得安宁!”
刘庸一番话,李少翁心下辗转。的确,自齐王薨,来招揽自己的诸侯王c世家名门就未曾断绝,无非是自己这一身奇门之术尚有用处。想他李少翁,虽有一身本事,却无奈人单力薄,无有家族在身后,在这纷扰的天下,若无傍身之处,怀才便是罪过!正如南清王所说,到底是无立锥之地。
“世家名门之中,唯有琅琊王氏c北地姬家和南宫世家可容先生之才。然,王氏有凤隐,姬家和南宫世家并不缺先生这样的人。诸侯王中,淮南王有八公,楚王自负,先生未必入得了他的眼!唯有当今陛下,虚怀若谷c四海求贤,可是齐国的事,先生又如何放得下,先生放不下又如何能安心归顺?”
刘庸所言,句句中的c针针见血。李少翁心中通透,面上却仍然问道:“南清王为何不说西蜀之地c夜郎之国,又为何不提南越c苍梧,漠北c塞外?”
刘庸笑而不语,深不见底的眸子里深水幽潭,良久才浅浅吐出八个字:“先生心中,唯有中土!”
一句“先生心中,唯有中土”道尽了李少翁心中的家国天下c彷徨踟蹰。仿佛是多年的心思被人看穿,又仿佛是终了一生才在此处逢到知己,亦或是一团迷雾猛然被人拨开,李少翁心中百感交集,千言万语只化作“噗通”一声,这个看似谦卑实则傲然的李少翁已然匍匐于地,言辞恳切道:“在下愿为南清王鞍前马后!”
月凉如水,冬夜寂寥,瑾瑜殿南清王的寝殿内灯火比平日里歇得早。冰轮转朱阁,月影低绮户,清辉无声c静照无眠
刘庸辗转反侧,心思深重,无以成眠。掀开素衾,起身下榻,未披外袍,裸足而行。月色透过精致的雕花门窗照进殿内,洒在那个一身清寒的男子身上c自未曾束起的泛着幽幽光泽的长发倾泻而下,一身流光,流落在走动中随着衣袍摆动而若影若现的双足上。锦绣地衣的华美更衬得双足清冷苍白c孤独寂寥,每走一步都仿佛是不染纤尘地踩在开在大千尘世里的繁花之上。那如同被幽冥忘川水洗涤过的双足好似渡遍了俗世纷扰里所有劫数和天道轮回里万千无常,茕茕孑立于三界五行之外
刘庸就这么绕着殿内裸足缓步而行,每走到一处门窗便停下来伸手推开,立时便有冷风涌灌进来,让人不觉遍体生寒。可本就较常人畏寒的刘庸此刻只着单衣素袍却无半点瑟缩之意,仿佛那冷风窜入的不是自己的衣袍广袖c冰冷的不是自己的血肉之躯一般。有殿外执夜的宫娥上前查看,但都在自家王主威严而疏离的目光中默默退下了。
脚步再启之时,梦里种种,冥冥种种,随着脚下的步子一幕幕浮现幕幕清晰,又一幕幕模糊幕幕远去
菩提树下,晨露晶莹,菩提骤至,双双落入芙蕖池中,佛祖唇边,拈花一笑
草原秋高,孤雁于伤,娜娜衣裙c纤纤素手,惊鸿一瞬,执念一世
忘川水寒c彼岸花红,幽冥阎君驾前,断尽轮回c只求一世
异国佛寺中,三千僧众,入灭火海
门窗次第打开,寒风湿润,吹动起衣袂猎猎。刘庸刚迈出的足尖微顿,停驻片刻,双眸轻轻合上,湿冷的风在未曾结痂的心殇之处浸染出一团温热的腥甜。再睁双眼之时,眸中涟漪平复,足下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