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姬家城西别院乃是姬家在京郊最为隐秘的一处私宅,别院依山傍水而建,与姬家城西的一座空置数十年的宅子之间仅隔着一汪四季不变的碧湖园常开不败的梨花。若是不知晓内里乾坤之人,行至碧湖便会以为对岸的梨园即是尽头,殊不知这尽头之外才是别有洞天。
穿过梨园,便是一处一眼望不到头的水榭长廊,廊檐下的彩绘,廊柱上的纹饰虽是经过了翻新,但仍能窥见其年代久远之古韵。临廊而立,有浅淡的梨花香缥缈袅绕,间或有时断时续的琴声从水榭内传出,琴声也似缥缈,与那梨园的花香相应相衬,竟如那世外之音。姬南负手立于水榭的廊下,正听得入神,琴声戛然而止,不觉眉头一蹙,隔着雕花门窗,又听得内有女子轻轻柔柔的啜泣声断断续续传来,姬南的眉头便是一蹙再蹙。
“奴自归君侯,十年有余虽因了身子之故未能亲身侍奉君侯左右,十年间却也是处处小心,万不敢有半步行差踏错”女子怯怯中带着一丝强硬的声音时断时续地传入姬南的耳中,不知为何,姬南竟顿时心生不喜。往日里自己也隔三差五随君侯来看望这朵藏在别院的娇花,却从来只是作壁上观,无有喜忧,不想今日里竟突然生出厌烦来
正在姬南兀自纳闷时,便又听得那女子的声音道:“如今君侯是要赶走奴吗?奴自知身份卑微,万配不得君侯金尊玉贵之身,也知君侯迟早有一日会娶妻奴不敢求半点名分,只求留在这别院中,偶尔能盼得君侯回顾!若是若是未来夫人不喜奴哪怕是做个粗使丫头也是甘愿的,只求君侯莫要将奴送走!”女子的声音悲悲切切,似乎将自己贬到了尘埃里,或许她觉得如此便能换的眼前男人的一丝怜惜。
然而,过了良久,才听得姬蕴浅淡得没有一丝情感的声音响起:“她不喜本相身边有旁的女子!”
女子的啜泣声蓦然而止,似乎是不敢置信刚才的话是从眼前的男子口中说出。水榭内一时之间静得出奇。外面的姬南也不由伸长了脑袋想要探听里面出了什么事。
大约半刻钟过去了,才复又响起那女子的声音:“君侯终于要娶妻了!不知是哪家的女公子这般福气能嫁与君侯这样顶天立地的男子!”
“你无须知道!”
“君侯要奴走,奴不敢不从,只是君侯待未来夫人这般,想必未来夫人贤明,也是极其敬重君侯的,终有一日也会为君侯张罗纳妾收房之事”
“她不会!”不知为何,姬蕴心中就是笃定她这样的女子是决不会与人分享夫君的。
“君侯身份尊贵,怎可只有一妻?”
“有何不可?”想到那个水葱一般娇嫩的人儿,姬蕴心中竟然一软,说出的话也未经思考。可刚一出口,连他自己也怔住了。他虽然至今身边无有女子近身,可那是因为迄今为止还没有女子入了他的眼,并不代表他未来就没有娇妻美妾。贵为姬家家主,他从未想过要孑然一身,也没有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执念,将来势必要娶妻生子,若有看对眼的,纳妾也未尝不可。他是一个冷心冷清且理智的人,不会傻到真的去相信什么情爱之事,更不会在儿女情长上花费太多精力。可是如今那个仅见过两次的女子竟让他脱口而出这样的话来,即便是做戏也未免太真了些,是谓他自己也被怔住了。
水榭内又是一片死寂,姬南突然在想,自家君侯对水榭内的这位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十年前不顾老家主反对,费尽心思将其收在身边,却又不亲近。十年间,姬家少有的几个知情之人均已将这位看作是君侯的外室,而老家主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是默认了这位的存在。连自己都险些以为君侯势必要将病得连路都走不稳的这位纳在房中。只是十年过去了,君侯似乎除了偶尔过来别院看看,最多也待不过一个时辰,便再也没有其他的了。如今这般算是要将这位清理了好迎新夫人进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