邗城坐东南之地,东临邗水海,四季常夏,潮热多雨无论冬秋。诚如现在本是暮春之节,却是雨声滂沱,瓢泼倾盆。
这般天气真叫人寸步难行,凤吾慌乱中找到一处破茅棚,钻进去后,乃发觉身上湿漉漉地无寸干处。捋了捋额前挂着水珠的乱发,放眼一看,这棚子四面漏风,上方茅草盖有好几处通亮,冰凉雨水就从中灌注而下。此处应是谁家荒废掉的田地。
少年寻了个角落缩坐下来,那块儿正好打不到雨。又从天麻囊中掏出断成两截的句黔,暗自幽幽惆怅,侠客断剑,奇耻大辱也!再者,掌门将神剑交与他,却变成这般模样,叫自己如何交待?
五足银蟾在葫芦里睡着了,此时睡得香了发出“咕”的一声,似人噫语。它很聪明,下雨天就躲进乾坤葫芦内,此番便淋不着了。
未几,有男子脚步声匆忙奔来,重重叠叠大概有四五个的样子,踩踏泥水之声由远及近。他们气息不接还互相吆喝着“这边走”你先过去”等等,间夹着木头晃动的“吱嘎”声,十有是一齐抬着什么东西。
果不其然,不多时进来两个汉丁,他们肩头各扛一根木担,身后是个四四方方的东西,凤吾识得,此是一顶轿子。待他俩一通挪后,后面抬的两位终于进了棚子。
待四个汉子要把这顶轿子放下时,他们神色凝重,双唇紧紧内抿,诸般小心,宛若抬着什么瓷做的物什,碰下就碎了。折腾半日,连换了几个位置都觉不妥,调来调去置到完全落不到雨的地方才放心,尽皆揉着肩臂大松口气。其中一个高个子绕着轿子察看了番,见并无损坏之处,顺手理平轿子门帘,大为满意道:“得亏完好无损,不然误了大事我等怎么交差!”
另一人叉腰随道:“这雨也是说下就下,还是毛大哥机警,带我们来了这地儿,不然一路上哪儿磕着碰着,我们摔着了不打紧,这‘请仙轿’是万万不能出问题的!”说罢,大力抹掉脸面上一层的雨水。
凤吾这才注意到,他们所抬来的轿子并不寻常,道黄色的门帘绣着阴阳八卦,顶子上挂着银铃“叮当”作响,以桃木制成,乍看下,定有玄妙。然,“请仙轿”并非道门法器,只不过是些江湖术士用以招摇撞骗的幌子罢了,装神作怪为用,请不来神仙的,除了唬唬平头百姓外,唯其桃木倒有些驱邪的功用。众修士见了不过嗤之以鼻,不屑一顾。但如凤吾这般未经世面的,虽知其根底,却也稀奇得紧。
这群人鼓捣请仙轿也不知为的什么,正欲问个清楚,那位高个子的毛大哥猛然凑到轿子前,大呼道:“坏了坏了!这犄角不知哪儿给撞了!”
“哎呦!”所有人闻声紧张兮兮地围过去,七嘴八舌道:“这可会妨碍?”“撞了个小犄角打不打紧?”“可真误事了!”
观四人脸色,他们用这顶轿子却不是辟邪之用,可揣来揣去,凤吾竟想不出其他的妙用了。此时,有人出声宽解道:“大家也别急,我们送到鲁公补那里修一下好了。”
其余人闻此,激动道:“也是个主意,鲁公补专善修补器物,很多仙长也去他那处修他们的法器,不如交与他修去,左右多花点银钱是了!”
众人皆点头赞同,唯毛大哥谨慎:“此事干系重大,宁肯再去借顶新的来也不可造次。”
“可是”另一人方欲说什么,凤吾就从角落中走出,抱拳一礼,问道:“几位大哥,实在叨扰了,在下年凤吾,是名修士,敢问下诸位刚才提到的鲁公补乃何许人?”不知此人可能修好断掉的句黔。
众人皆骇,木然楞在原地片刻。原是雨下的沉天色昏暗,此少年小小一团缩在角落,汉子们全身心又都在请仙轿上,遂毫无察觉此处还有一人,他冷不丁出来说话,被吓了个正着。
几分尴尬,汉子们互相瞟了个眼色,干干咳嗽着也不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