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场大火,把顾远从前的记忆都一并销毁,堂堂的大将军府,一百多口人一夜之间被黑衣人杀光,顾安拉着顾远的手,除了往外跑,他们不知道还能干什么。
是暮春,府外的胡同口里是几大丛栀子花,浓烈的花香闷的人反胃,一边被顾安拉着往前,一边回头看,顾远终于慢慢放缓脚步一把甩开顾安的手:“我要回去,我要去找爹爹。”
“少爷,不行,走。”顾安拉着顾远的袖口,怎么也不放手,就在两人僵持的时候,从拐角黑暗处走出来一个人,黑色衣服上绣有五爪金龙四团,肩前绣有五爪金龙,间以五色云。
那人看到顾远先是愣了愣,随后低身抚上他的头:“远儿。”
“叔叔,我们去救爹爹,有坏人。”顾远一把扯住朝乐王的衣摆往后扯。
等朝乐王拉着他的手一步步走到将军府门口的时候,黑衣人已经离去,只有满地尸体和烧焦了的房屋。
朝乐王死死拉住顾远的手不让他进屋,转头用另一只手拉住顾安:“跟我回家。”
顾远怎么也不肯走,对着朝乐王是又踢又挠,可他却好像是毫无感觉,就那样拉着两个孩子往前走,连头都不回。
朝乐王待顾远视如己出,练剑写字画画他都亲自教导,更是那次与朝乐王在集市走散,顾远被一个人贩子带走,救出后看见朝乐王扑上去喊了一句父王,他抬头看见了朝乐王泛红的眼眶。
朝乐王曾对他说过,你不仅是大将军的儿子,也是我的儿子,顾远,你便要顾得这天下苍生的安。
这天下的安,他且会顾得。
顾远起身换上了一套蓝色的直襟长袍,镂空的雕花银冠束起头发,再从衣柜顶拿出一个盒子,里面是一只镶金的翡翠玉簪。
烛火摇曳,顾远拿起玉簪握在手中看了又看,这是将军府被灭门后他偷偷潜回去寻来的,这是母亲生前的簪子,父亲总是把它从不离身得带着。
“少爷少爷。”顾安敲门。
“进来。”顾远把玉簪放回雕花木盒中,放到了枕头下面。
“少爷,我把早饭给您端来了,吃了饭我们就走。”顾安把饭盒里的粥和两碟小菜一一摆开在桌上:“你别看今天雨下的大,这天黑的慢,可有些人已经启程了,比我们还积极。”
洗漱完再用过早膳到了正殿,里面已经是满满的人了。声音嘈杂,所说无非是回临都去哪吃喝玩乐,更有甚者,就在一旁一直扯着教谕的衣服:“老师,您让我过了回去吧,不就是差两张畜牲皮吗,你还要我在这鬼地方待多久。”
教谕甩开那名弟子的手,看见了倚在门口的顾远,便走了过来,也不管身后弟子嘀嘀咕咕的抱怨:“我不干了,不干了,我要给我父亲写信,我不待这了……”
“顾远,你今天就走”教谕替顾远理了理领口绣着流云纹的滚边。
顾远点头:“三年了,不容易终于回去,都按耐不住了。”
“那行礼收拾好了都”
“行礼倒没什么,该收的都收好了,这些年谢教谕们的教导了。”顾远对着教谕行了礼。
教谕还不忘客套:“行,你路上小心,回临都后别忘了替我像朝乐王问好。”
“好。”顾远点头带着顾安往书院门口走,顾安提着包裹打伞跟上。
“你哪来的行礼”顾远看着顾安背的包裹,书院小厮的服饰都是统一的,没什么可带走的。
“厨房的糕点,他们吃剩下的钱,虽然吧,也不太好吃……”顾安把伞往顾远那边移了移:“但是以后就吃不到了啊。”
“行。”顾远笑了,加快脚步,他也甚是怀念临都的繁华闹市和朝乐王府里的人。
雨渐渐停了,一抹抹红色的霞光在天边横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