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太有趣了,叶希牧这种小孩,还会翻白眼。
吃完饭已经八~九点钟,这个地方处在渌江市城乡结合部的位置,很难打到回江城的车。饭馆老板指点季辞,坐一辆公交车到渌江大桥,有许多江城的出租车在那里候客。
这条路线上就一路公交,人很多,没有座位,季辞已经很多年没有坐过这种公交巴士,不适应这种拥挤。她不喜欢和别人身体接触,握着扶手,避开随着车身晃动拥来挤去的陌生人。
她感觉到身边的一个男人在故意地蹭她。她转了转脚,把脚底尖尖的小高跟踮了起来。随着公交一个刹车,那个男人果然又顺势挤过来,季辞正要抬脚,却见一支胳膊伸出去,稳稳地挡住了那个人。
少年一语未发,就那样沉凝着目色,紧盯着那人,那人和他对视半晌,悻悻然转身挤去了前面。
季辞转过身,在逼仄的公交车上与叶希牧面对面。
公交车开得很快,窗外高大的路灯和树木次第掠过,投进昏黄的灯影。
叶希牧接了个电话,季辞瞥见来电显示是某某老师。他低低地嗯了两声,又含混地说:“是别人把我从警局带出来的。”
那边大约问是谁,他迟疑了半晌,说:“我小姨。”过了一会儿又补充解释说:“是远房的。”
季辞撇着嘴笑,靠着车中的扶手杆,从包中摸出手镜来,对着补了点润唇膏。叶希牧一个电话刚打完,又来一个,这回显示的是“李佳苗”。
季辞听着他们说话,听着叶希牧一句“我没事”,随后又一句“我快回来了”,却把目光定在他抓着拉环的手上。
他手臂的线条并不粗犷,却已经初初具备了男人的形状。肩往下线条稍稍收束,随即又像轻波一样稍稍隆起,蕴藏着朴实而天然的力量。劲长的手指握着拉环,小臂肌肉坚实而又饱满,在车内的灯光下泛着健康而青春的光泽,像鳞片,像羽翼,像甲虫的外壳。
初夏夜晚的暖风从开着的车窗吹进来,混着蓬勃的草木气息。
叶希牧就像这初夏,季辞想,他真年轻,年轻到能让她意乱神迷。
电话打完,季辞轻笑着问:“女朋友?”
叶希牧收起手机,说:“不是。”
季辞微微眯起眼睛,望向窗外,渌江大桥已经快到了,长江到了这里异常开阔,江水竟然一望无际,好似大洋。淡青色的江面上闪着稀疏的灯光,几艘大船影影绰绰地浮于江面。
下高速,公交车骤然一个减速,那一瞬,渺茫的光线里揉碎了时间,季辞松开紧握扶手杆的手指,像鱼摆开尾翼稍稍转身,让惯性带着她扑向叶希牧的斜后方。
是本能,叶希牧伸出手,将将好,在季辞的计算中,他揽住的是她的腰,非常细的一把蜂腰,而她抓住了他的手臂,方才一直在她目光之下的手臂。
她嗅到了他的气息——微妙地介于少年和成年男人之间的气息——和她过去所遇见的所有男人都不一样。
少年的气息太幼嫩,像新生的枝叶一样脆弱而易于摧折。而成年人的呢?成年人的气息发酵过,鱼龙混杂,泥沙俱下,甚至有的人已经没有了自己的味道,全然地被人造的气味所取代。
她是多喜欢“人”本身,喜欢人原本的滋味和气息。叶希牧是初夏,是淳朴,是真实本身。
公交巴士的晃动平稳下来,她放开叶希牧,后退了一步靠住扶手杆,感觉到他的手自她腰间细碎地擦过,像砂糖的滋味。她的身体在远离他,眼睛却张开一张真诚c好奇和炽热的网。
她看见少年抿紧双唇,沉凝的目光投进夜色里。
他平时拒绝身边追逐他的那些女生,也是这样做的吧。
季辞笑笑,不以为然。
江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