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书馆是长安城最有名的馆驿,馆内专设一间内堂,堂内藏书千本供宾客浏览,故长安书生名士乃至官宦商贾皆爱来此住店宴客。谢文景在知书馆定了一间雅间,又请了三位友人作陪。月霜行只当是二人相聚,难得描了眉,点了唇,命侍婢挽了峨髻,髻前叉一串玉珠步摇,挑一件玫瑰色纹花镶金窄袖袍,袍长曳地,脚下一双翘头锦鞋,秀丽可人。打扮停当,戴了帷帽,领着几个侍婢坐车赴宴。馆内常年宾客往来,其中也有不少贵族女子,因此并无人讶异。月霜行进了雅间见另有三人,心里一冷,取下帷帽与众人淡淡的见了见,谢文景介绍道:“这位是工部的赵员外郎(从六品上职官)。”赵员外行礼道:“某姓赵,名陌,字陌之,见过月中郎。”月霜行还了礼。谢文景(朝请大夫从五品上散官)又道:“这是尚书省叶都事(从七品上职官)和礼部刘朝散郎(从七品上散官)。”两位也行了礼,分别道:“某姓叶,名敏珍,字慎,见过月中郎。”“某姓刘,名青,字孟恒,见过月中郎。”月霜行还了礼,各自入座。
店家见客人来齐,上了酒菜。众人先饮了一杯,刘青道:“早就听闻亲卫府出了个女中郎将,雷厉风行c身手不凡,今日幸得谢兄引荐,果然名不虚传呐。”赵陌c叶敏珍附和道:“正是,月中郎女中豪杰,我等佩服之至。”月霜行照例谦虚几句,问起赵陌:“赵员外,陛下说要修葺含元殿,不知工部筹备的怎么样了?”赵陌道:“哪有什么筹备,单是五十尺的松木便不知哪里去找呢,更别说用来做栋梁c案几的金丝楠和紫檀木了。户部倒是拨了两百万贯,可这些钱连买修个屋檐都不够,我看李尚书愁的吃不下睡不着,日子可不好过。”月霜行诧异道:“两百万贯说多不多,但说少也不少,不至于连个屋檐也不够修吧?”赵陌道:“月中郎,你平日只管亲卫,不知工部那些事。一样东西市面上卖五百,宫里出去买就得两千,那松木还便宜,金丝楠和紫檀市面上可是一尺五千贯,那还不算顶级的。再加上工匠c画工,监工等等,两百万贯可不就修个屋檐吗?”月霜行不解:“怎么宫里出去买竟比平常贵这许多?”赵陌不屑道:“那采买的官员层层盘剥,就是不管采买的也是见者有份,一个个恨不得眼里耳里都长出手来要钱,哪能不贵。其实那卖木材的还要喊冤,卖给宫里还只是市价的三分之二不到呢。”几个人义愤填膺,纷纷谴责。月霜行问道:“怎么没有御史弹劾他们?”谢文景道:“怎么没有,只是都被陛下驳回了。”叶敏珍道:“一颗老鼠屎好弹,一锅老鼠屎,往哪弹呀?”几个人沉默了半响,刘青道:“今日难得在一起,咱们说点别的。哎,听说海东来被罢了官,好多人弹冠相庆,这人平日里作威作福,终于也有倒了的一天。”叶敏珍道:“哪里,我听说本来陛下要将他逐出长安,都是裴延龄把他保下来。他虽然降了职,可还是亲卫,还在长安,谁能把他怎么样,谁敢把他怎么样?”刘青推了推叶敏珍,叶敏珍自知失言,讪讪的笑了笑。月霜行道:“我每每听人说海东来是个恶霸,但我在亲卫这段时间并不见他做过什么坏事,各位可否告知他究竟恶在哪里?”谢文景道:“海东来是裴延龄的爪牙,这还不够吗?”刘青道:“不光如此,海东来在亲卫十来年,不知收了多少贿赂,他还在平康坊霸了一个舞姬,有人想帮那舞姬脱籍,海东来不肯,这都有好几年了。”月霜行半信半疑:“哦,还有这事?”刘青又道:“长安谁不怕他,他一出手便打伤一群人,上次就在朱雀大街我亲眼看见的。”月霜行想海东来恃强凌弱倒是不稀奇,便点点头。谢文景道:“月中郎,海东来现在在你手下,你能否管他一管?”月霜行想起上任前韦贵妃对她说的话,要让男人听话,要么令他爱你,要么令他服你,对于不听话的男人则要敬而远之,她对海东来自然是能避则避,可是谢文景既然问了她却不能这样答。她道:“他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