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4年,闰四月,山中道观,云遮月隐,星光晦暗。
这一日白天,亦是阴云密布。那以黄衫为首的几个壮汉又来了,好一番讨价还价,终于商定了价格,付了大价钱领走了李谦几个男孩子。丁善娘颇是喜笑颜开,送至门口,忙不迭地行了叉手礼,春风满面地送别:“诸位郎君,欢迎下次再临寒观。”
待回身时便心满意足地带着贴身侍婢捧了满满一托盘的金子进了自己房中,由侍婢和勇力在外看守着,久久方才从屋中出来。
令欢这一院中一下便少了数人,有高兴的有偷偷抹着眼泪伤心的,只是晚膳比平日里更丰盛了些。
“吧嗒”一声,院门外又上了锁。
洗漱完的令欢和丹霞几人回到房中,因为光线不好,又不让额外点灯怕着火,所以几人早早地脱了外衣躺在了被子上。虽已是闰四月,但因为今年雨水丰沛,所以这气温不似往年那般酷热,夜半总有点清凉,故而几人都只把被子垫在身下,半夜若是冷了便于取盖。
“丹霞,你睡了吗?”屋内已经响起了轻微的呼吸声,但令欢却一直翻来覆去睡不着,一桩事儿悬在心头,想找个人倾诉一二。
“嗯。”丹霞有点迷糊,含糊着回答了一声,已在清醒和入睡的边缘徘徊。
“丹霞,你别睡,我有事要跟你说。”令欢小心翼翼地附耳在丹霞旁,又用手推了推她。
这一屋的孩子不好管教,背后究竟如何,善娘没个底,于是常常鼓励告密揭发,生怕这些孩子不便于控制。
“嗯,你说吧。”丹霞口齿不甚清晰,极不情愿地应道。
“你别睡,我真的有件很重要的事跟你说。”说罢,令欢往丹霞的耳边挤了挤,那说话呵出来的气直把丹霞弄得有点痒,但是丹霞瞬间毫无睡意,也赶不上在意那痒。
“什么?”丹霞侧了侧身子看向令欢,暗夜里看得并不清晰,“你再说一遍。”
令欢见状,又小声附耳重复了一遍:“李谦说他认识上次那黄衫客。”
“怎么可能呢?上次我看李谦并没有啥反应啊。”
“是真的,当时他只是觉得有点眼熟,一时没想起来。后来才恍然间想起来的。”
“李谦有没有说那人是谁?”丹霞十分感兴趣。
“他只说自己见过,但并不知道对方是谁。好像是说父亲的朋友,说是在他父亲面前长跪不起、大恩大德什么的。”
“所以他们才买了他回去?可如果是报恩,又何必把其他三个也买走?”
“那我就不清楚了。”
“观主可知道这事?”丹霞问道。
“应该不知道,李谦说只跟我一个人说了这事。”
丹霞倦意全消,一时沉思之中,八岁半的令欢不知她在想什么,便补了一句:“你千万不要跟别人说啊。”
丹霞应了一声,小令欢终于卸下了心底的小秘密,感到一阵轻松,转身睡去。她觉得此时李谦已走,这个秘密的保守时效就过期了,而且丹霞又不是外人,虽然李谦并不喜欢她。
四更天,迷糊中的令欢感到身边一阵窸窣声,因为之前在山中独自奔命爬树躲避野兽,所以从那时起,只要稍有动静,令欢便总是惊醒,人似还在山野之中。
睡眼朦胧的令欢微微睁开了眼,看着旁边的丹霞爬起来安静地穿衣鞋,简单地挽了一髻,蹑手蹑脚地出了门。
“她是去出恭?不对啊,她平时都不会穿上外衣的,今日为何穿得那么齐整?难道她要去见什么人嘛?”心下好奇的令欢爬起来,胡乱套了鞋子,轻手轻脚地开门,从门缝里看到丹霞已走到了院门处。那院门明明在进来时上了锁的,这时却在丹霞的轻叩和几声轻语下,开了门。
虽然光线晦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