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正堂,人都齐了,摆开两桌,几个上值的壮劳力和张家婆子一桌,另外一桌就是大儿媳花妞带着两个小子和孙儿平安坐一处,还有个总角辫子的小姑娘,正给每个人摆筷子递碗。这个小姑娘是前来安远的路上遇到的,据说也是遭了灾了,父母双亲都没了,是里长心善,给了她二两银子埋了父母的尸首,从此以后便跟着里长一家,平日里帮着作家务。里长一家也没当她是丫鬟,权当多个闺女吧。
张老汉和张家婆子入了座,张家婆子叫那小姑娘:“五妞,你也坐吧,都是自家人,有手有脚的,谁缺碗筷自己去拿!”
五妞脆生生地应了一声,也大大方方地坐了。
张家婆子看看正盯着饭桌那一碗黄橙橙的炒鸡子流口水的小三,又看看坐在他身边规规矩矩低着头的五妞,直摇头。
张老汉轻咳一声,“开食吧!”
一声令下,一家人开始用早食。
自从到了安远,家里的生活那是明显改善,就说这早食吧,白生生的大馒头管饱,熬的小米粥,炒了三个新鲜菜,炒鸡子,菘菜炒肉,那肉老大块了,还有萝卜素丸子,再加碗热油泼过的咸菜。
张老汉滋溜溜喝着黄橙橙的小米粥,心里这个美啊,到哪找这么好的日子去?
用了早食,花妞带着五妞收拾碗筷,两个年长的儿子去上工,张老汉去套车,带着张家婆子两个小儿子和小孙孙还有五妞去县城采买,花妞留在家里。
张老汉到了安远,没了家中的小船,却有了一辆马车,宽大的车厢,虽然只有一匹老马,可也是能挡风遮雨的马车不是?
“你们两个臭小子,学堂放假了是不是?”
今年年初的时候,工矿上有个益安堂的开了学堂,说是工矿做工的孩子不管有几个都能读书,不收束脩的,简直把张家坳的人给激动坏了!这祖祖辈辈下田做农活,自己孩子也能成为读书人了?
张老汉的两个小儿子,三子十三了,四子才刚十岁,都有幸进了学堂读书。天分如何,真不知道,张老汉就知道两个小子认识的字越来越多了而已。
三子铁蛋,学名李铁,大声说道:“爹,学堂确实放假了,今日是腊月二十,每封十就是放假日你又不是不知道!”
张老汉道:“臭小子,算你老实没骗我,上车吧,今天一个人给你们二十文钱,想买什么自己买,但有一条,花完了就没了,不许问你娘要,听到没有?”
四子栓子,学名李栓,赶紧凑过来,和李铁一样从张老汉手里接了铜钱,往怀里一塞。
李栓扭身就去东厢喊五妞。
东厢是厨房,五妞正在洗碗呢,李栓站在门口,还留意着院子里的马车,叫她:“五妞,赶紧来,我爹等着了!”
五妞忙完手上的活,寻了布巾擦了手,才跟着李栓进了院子。
“好了好了,都上车,李铁,去催催你娘,又干嘛呢,还描眉画眼呢?”
李铁笑着大声应了,跑去正屋喊他娘,张家婆子骂骂咧咧地出来了,没好气地冲着张老汉喊道:“谁描眉画眼了?你个老货,我点银子呢,买的东西多,可不要多带点银子?”
张老汉说:“你把那存银折子带上,不够了县城不是也有幽州票号吗?取点不就好了?”
张老婆子上了车,探着头对张老汉说:“还没到时间呢,现在取,不是短了利钱吗?”
张老汉赶着几个小子上车,随口说:“不就差两天吗?能短多少?”
“这你就不知道了,我早就打听好了,到了期限去取,咱家的利钱有二十两呢,如果没到期限,只有十六两,差了四两呢!”
张老汉随口迎着,赶着马车出门,口里叨咕着:“快半个月的工钱了,差这么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