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船只中的对话并没有随着海风传到谢尔盖的耳朵里。
他从船舱中走出来,依靠在围栏上,眺望远方。
那是回家的方向,是他的心所牵挂的地方。
这几天来他都不敢睡觉,生怕一闭眼,妮可c留里克c西涅乌斯c特鲁沃尔他们会排着队地进入梦境,来到他面前。
牵挂和畏惧总是划等号的。
从未听闻有那个无依无靠的人会凭空产生某种畏惧,或者心中有着牵挂而从不畏惧的人。
他就那样靠着,皱着眉头,任由海风撩拨他鬓角的银发。
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船长,只是一个牵挂家人的父亲,一个可怜人。
水手们在他身旁来去,他们可没有谢尔盖这么悠闲,可以靠着栏杆思虑。
哪怕他们心中也记挂着家中的某个人,可依然要工作,或是划桨,或是控制风帆,或是整理船舱中的粮食。
在一个蚁穴中,工蚁总是最忙碌的那群蚂蚁。
它们找食物,搬运食物,给蚁后喂食。
它们做了绝大多数的事情,得到的回报却不相称。
当然,那是由于它们天生的职责所决定的。
幸好人类没有这种天生便注定使命的境遇。当然,曾经有过,不过是人为地扮演了一回上天。
不幸的是,多数人在费尽半生追寻所谓的梦想,所谓的人生道路后,恍然发现自己不过还是一只工蚁。
最绝望的事情不是没有希望,而是希望是个一戳就破的泡沫,或幻象。
值得庆幸的是,大多数人都认为自己追寻的梦想是最甜蜜的糖果。
这当然是幸福的,沉溺其中度过一生多么美好。
就像船上的这些水手一样。
他们努力地工作,然后得到粮食或金钱。
把这些东西带回家伙存起来,他们就能够养活一家人或娶一个媳妇,做个小本生意。
美好的梦想,美好的幻象。
娶了媳妇或有了小生意之后,便不再是劳碌的工蚁了吗?
或许吧。
谢尔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想这么多,明明自己只是看着泛起泡沫的海水想着家。
哦,或许就是这些泡沫的缘故吧,让我想到这脆弱的生活和性命。
还有这海面下逡巡的鱼群,你们也是罪魁祸首!
为什么要在船底流连,让我想起这世间熙熙攘攘的众人。
自嘲地笑了笑,何必用这些与己无关的琐事来烦恼自己呢?
谢尔盖摇了摇头,扶着栏杆站起了身子。
各人自扫门前雪,哪管他人瓦上霜。
别人怎么生活,是他们的权力。
自己干嘛要咸吃萝卜淡操心呢?
晃了晃脑袋,谢尔盖嘲骂了自己两声。
正准备起身去船尾蹓跶一圈,就见大副默尔夫从一旁路过。
“默尔夫!”谢尔盖叫住了他,“船队的粮食够吃吗?”
默尔夫奇怪地看了看他,说道:“大人,您采购了很多粮食。不止够吃,带回部落也能剩余很多。即便是投入海里祭神也是可以的。”
“呵呵,”谢尔盖笑了笑掩饰尴尬,“我就是随便问问,够吃就行。”
默尔夫张了张嘴,犹豫了一会儿,终于是说道:“大人,您别太操心了。家里没事的。好好休息一会儿吧。”
谢尔盖捶了捶自己的胸口,示意自己好得很。
默尔夫见状,微微一笑便离开了。
他走后,谢尔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苦笑一下,再度转过身去,扶着栏杆看海。
他只能做这个了,不然他担心自己撑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