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思院里,李小仟悠悠睁开睡眼,发了会呆,黎宛揉着微酸的脖颈抬头时恰巧瞧见,遂放下手中的绯色百喜图小纱袍:“奶奶醒了。”
外头佳儿之萧几个忙进来侍候。
李小仟眼睛看着那件才绣了一半的小巧可爱的衣裳,遂问:“给呦哥儿的点心送过去了不曾?”
佳儿闻言摇头道:“春生还在小厨房呢。”
李小仟还以为自己大约小寐不久,却又自觉人松快了不少,遂道:“是么,眼下什么时辰?”
佳儿一五一十地道:“奶奶有所不知,方才老太太屋里的宝儿来过之后,奶奶吩咐使人去荣福堂打探消息,因而兰渚去走了一遭。不想原来今日竟是有四五个老太太递了拜帖前来,都是往常与老太太相与的。
“虽不知为何偏要指着奶奶过去应酬,可既是老太太那边三番两次地差人前来,在人前咱们续思院总不能失礼,面子上总要做足的。因而原本为呦哥儿准备的两碟子玫瑰牛乳香糕,都教兰渚送去了荣福堂招待客人。
“因而春生眼下正赶着再做两碟子玫瑰香糕呢。”
说着,又将杨婆子来过一事细细说与李小仟听了。
李小仟想了想道:“罢了,你们做得对,事急从权,否则今儿一个闷亏跑不了的。”
佳儿这才道:“奴婢们不敢专功,奶奶睡着了,因而是找秋叶姐姐讨的主意。”
“做得好,你们都学着些。”李小仟点了点头,又问:“花儿挑得怎样了?”
这四五年来,李小仟在蕊香楼在江南道已是闻名遐迩,其特制的驻颜膏、胭脂、精油并香水品质上乘,又与众不同,深得贵妇们的钟爱。除了苏州府之外,已在人烟阜盛街市繁华的扬州府及临安府各开了一家分号,依旧十分紧俏,大有盖过江南道本地老牌胭脂楼春醒斋的势头。
正因如此,几年之中严少林夫妇又在江南道扩充了六个庄子,只是栽种的各色鲜花产量虽大,却也供应紧张,迫使大都的蕊香楼就必需自给自足,是以京郊田庄的总管事李海费了好大的力气,在大都附近重新寻找添置了适合栽种花草的两个庄子,并辗转请了几个种花师,又从江南道庄子的苗圃里引了花苗,今日晨起庄子上送来了今春头一批玫瑰花。
黎宛打了个前阵,率先挑了些出来给李小仟缝了个香枕,春生也不甘落后,挑了些预备着给呦哥儿做点心,其余的则由之萧领着续思院的一众媳妇丫鬟正在分拣。
佳儿道:“还在挑拣呢,约摸再有一个时辰,晚饭前定能赶出来的。”
李小仟嗯了一声,也是无奈,与百里星台和离时,她放心不下呦哥儿,将身边的人手多半留给了呦哥儿,那段日子她自己又因情伤过得浑浑噩噩,眼下才察觉身边青黄不接。
大丫鬟里头,夏花与冬暖分别放出去嫁了人,由佳儿并黎宛话,却忽闻帘外丫鬟来报,说老太太派了软轿来接她。
这是定要她今日过去一趟的意思了。
李小仟沉吟片刻,命黎宛寻了身衣裳来换上,梳了个随云髻,扶着佳儿走了出去。
只是没想到老夫人还真不拿李小仟当外人,派来的素帷软轿竟简陋极了,倒像是平日里那些有体面的老嬷嬷坐的那种。
李小仟当下谢绝了,坐着自己的软轿过去,不过教跟在老太太派来的那顶软轿后面。
来到荣福堂,果然客人早已经散了,只兰陵长公主在座、世子夫人和萧灵雨侍立一旁,阵仗有些不妙。
李小仟缓缓上前,给老夫人请了安,老夫人便一直让她站在屋子中间,既不发话,也不赐座,鸦雀无声地,却给人一种判决前的心神不宁。
过了好一会儿,老夫人总算停下手中一颗一颗捻珠子的动作,淡泊地开腔了:“我已经老了,精力也常有不济,上了岁数就合该只管含饴弄孙,与老太爷一道游山赏水,这方是正经的养身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