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受。在那种情况下,长江表现出痛苦和自责,教授当然理解;但长江选择自杀就不被理解了。教授说,自杀很容易,弄懂为什么自杀却不容易,长江就没弄懂。为什么?自杀能解决高楼事故的问题吗?高楼事故把长江压垮了!糊里糊涂自杀?这令教授非常愤怒,痛惜之余的愤怒。一个优秀的前途无量的博士研究生,对待生命如此轻率,不能容忍!教授在生气,素汶也不想再说下去了。许多话,许多事情,她都想跟教授说,可是教授在生气,她无法说下去。
长江这次变故,素汶一直觉得责任大半在自己,是她差点毁了他。幸亏长江没出事,否则她这一生都不会安宁。想到这她又落下泪来。这几天她发觉自己常常不由自主地流泪。思念长江,悔恨自己,成了她每天必做的事。好在这些天院里工作不多,她的总建筑师办公室没几个人来,即便眼睛红肿精神恍惚,也没怎么引起别人太多注意。
这天下班都很久了,素汶还在自己办公室里思念长江,桌上的电话响了。说话的竟是长江!她惊喜交加,一下从座椅上站起来。
“你在哪里?”她颤抖着声音问。
原来长江已经回到宿舍。她顾不得再说什么,放下电话就跑出总师室。
长江住在二楼,是一间套房。房间很简陋,未装饰的粉墙,昏暗的玻璃吸顶灯,进门右边,凹进墙面嵌设宽大的壁柜,正对门是带有落地门窗的阳台,左边墙下摆放一张席梦思床,唯一的奢侈品是床前沙发和茶几底下铺着的一块菱形红地毯,地毯已卷起片片绒毛。壁柜旁是敞开门的书房。正值盛夏,里面墙角那个立式电扇已把转数开到最大。她进来时,长江正挥汗如雨地清理书房,写字桌上的书籍文稿和杂物散乱成一团。
素汶依旧穿着那天长江在望远镜里看到的白连衣裙,依然那样清秀和楚楚动人,只是面色有些苍白,眼窝有些塌陷,但精神很好,那双秀目里闪烁着惊喜的笑意。
长江看着她,痴痴地站在那里,任凭脸上的汗珠一颗一颗地滑下来。他现在的样子,真的不像素汶想象的那样,他面色红润,裹在蓝格t恤和灰纱裤里高大魁梧的身躯充满着力量,微显胖一点的脸上,露出亲切坦诚的笑容,那是她多么熟悉的可亲可爱的样子啊。
她和他就这样一直站着,一直没有说话。
“擦擦脸上的汗吧,”还是她先说了话,一边把拧干的凉毛巾递给他。
“你好吗?”他擦去汗水,问。
“我好。……大家也好。你呢?”
“嗨,只几天,怎么客套起来?”他不自然地笑了笑,“听你那口气,我们倒是生分啦!”
“是你先冷冰冰的嘛,”她也笑起来。她想问这几天你在哪里?你是怎么回来的?打电话的人是谁?为什么打电话的不是你?可说出来的却是:“那么,现在……你还想自杀吗?”
她本来不想现在问这个问题,不知怎么忍不住冒了出来。
他轻轻叹息一声。是啊,这个问题应该说明白。可怎么才能说明白呢?停了一会,他说:
“我们到外面走走,好吗?”
她点点头。
正是华灯初上时分,他们信步走到花墰那儿,在朦朦胧胧的灯光下停住。山下流光闪烁,霓虹斑斓,整个城市都披上了五彩霞带。他望着远处,说:
“……在那些大鱼向我进攻之前,我满脑子幻觉,生与死我不再去想。可是,在我同大鱼搏斗的时候,生的竟那么强烈!看看这座美丽的城市,它承载着活着的人,为活人而存在而发展。整个世界整个宇宙也是为活人而存在而发展。人即生,就要为这个世界的美丽而活。……那个时候我没有想这么多。只是想到不能让大鱼吃掉。我不甘心落入鱼腹!”
她笑了笑,感到这话有些“醒世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