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玄就这样躺了下来。医院减免了他第一次手术的所有费用。1986年的冬天,陈兰出嫁了。她的嫁妆是一万元,嫁给了一个瘸子。
1987年3月,陈梅生了一个大胖小子。1987年9月,陈梅和邓坤离婚。她在县里的针织厂上班。
陈玄的母亲将家里的地全部租了出去,家里的两间破房也卖了。她和陈华几乎住进了医院。陈华还在餐厅打工,陈玄的母亲每天都早早的起床,收拾医院的垃圾,同时,会在定县的街道走两圈,收拾一切可以买卖的垃圾。他的母亲,是定县最早的拾荒人。
陈玄还在沉睡。侯俊杰给过建议,算了吧!
陈玄的母亲坚信自己的儿子可以醒来。
1988年,陈华出嫁。家里没有任何的陪嫁。娶她的,是一个厨师,厨师娶走了她,留下了两万块钱。陈玄还在沉睡。
陈梅回来了。她和母亲一直守护着沉睡的陈玄。
转眼间,时间到了1990年。陈玄的母亲已经满头白发。陈梅的额头上布满了皱纹。她的年华已经早早的老去。
这一天,陈梅正在病房陪着自己的弟弟说话。讲他小时候的事情,她讲的很认真,病床上,陈玄的脸色一如既往的白,因为长时间的静止,他的身高已经从最初的一米七五缩水到了一米六左右,他有微弱的呼吸,点滴无声,输送给他活下去的能量。
“叫啊,崽娃子,叫啊!”病房门外,有一个鼓励的声音。
陈梅扭过头来,只见一个穿着花花衣服的小孩子,虎头虎脑的趴在门缝上,两只大眼睛正水灵灵的看着自己。她抬起头,一脸胡子的邓坤就站在门外,他对小孩子笑着,逗着。“叫啊,叫啊,那就是妈妈?”
“妈,妈,”小孩子突然叫了一声,接着,整个人缩到了门的后面。陈梅的泪水夺眶而出。儿子,这是自己的儿子!
陈玄的母亲站在走道上,看到了这一幕。老太太叹了一口气,提着手里的筐子慢慢的退了回去。
“儿啊!我的儿啊?”她在心中呼唤着,她紧紧的抓着手中的筐子。竹子的刺刺破了这位母亲的手掌。她一无所觉。她倔强的没有让眼泪流下来。他会醒来的,会的。老太太孤伶伶的来到了定县的龙王庙。
她扔掉了手里的筐子,虔诚的跪在那里,对着泥雕的神龙许愿。
“让我的儿子醒来吧,我愿意付出我的生命!”
“神啊,你难道觉得这个家庭的磨难还不够吗?你要我们怎么做,怎么活?”老太太的泪水在脸上肆意的流畅。
病房中只剩下陈玄一个人。他躺在那里,点滴无声的滴着,一滴一滴,象征时间过去了一分一秒。
苏蕾站在床边。她的头上扎着头巾,怀里抱着一个孩子。
“嗯嗯咿呀。”孩子一边抓着苏蕾的脸,一边说着只有自己才听得懂的话语。护士长站在苏蕾的身后,看着他,看着她说道,“蕾蕾,回去吧!”苏蕾的双眼中,全是泪花。她头都没回的说道,“再看看他!”
这就是那个自己想要付出一生的男人,他是这么的安静。苏蕾看着沉默不语的陈玄,看着他苍白的脸,想着自己听到的一切。她已经忘了自己这是第几次悄无声息的来到这里。她已经不再是曾经的少女,可是,他还是曾经的少年。
看他骄傲的脸庞,还有高挺的鼻梁!
她的耳旁,还有他激动的呼吸和温柔的气息。他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坚强。可是,自己没有留住他,为什么不留住他?为什么?那样的夜晚,那样的自己,那样的一位少年郎。她的牙齿在咯咯的作响。
“哇!”苏蕾怀中的孩子哭了。
“蕾蕾,蕾蕾,走了!”护士长拉了她一把。苏蕾转过身,抱着孩子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