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车货物,就被突如其来的千骑贼兵夺走了。
被杀的人永远不知道,这群蒙面的贼匪究竟是谁。
在几个装死又被捅上几刀却仍然没有死的车夫中,一个中年捂着血淋淋的胸口挣扎道:
“契丹,是契……契丹,我认识他们的,他们的刀……刀……”
说罢,双目带着无边的怨恨闭上了。
来时壮观的车队,此刻悄无声息。刚才设想的明天,此刻恍如梦魇。
五十辆满载货物的大车,变成了千具遍野的横尸,一旁大树上的寒鸦,在残阳里叫得哀凄凄,寒栗栗。
“怎么办?怎么办?好痛啊……我,我要死了……”
“完了,这下全完了……我们,还要回京吗?”
几个半生不死的车夫,凭着活下去的极大意志力,相互搀扶着朝南边逃去,留给他们的恐惧和疑问,将伴随着他们的终生,甚至后代……
是契丹,而且是预谋,但却是不久。
也就在此刻,七百里外的保州军营,传令官飞快且轻盈地跑到了一片宽阔而高耸的石堆前。
“秉将军!前方侦候来报,数百敌虏在我保州郊外寻衅!将士们请求出城剿杀。”
传令官说得铿锵愤勇,可对方没有回复。
见对方不答话,传令官微微抬起头来,看到的依旧是那令他感到敬畏而崇拜的背影。
一丈高的石头上,只见那将军左脚弓步踏着,身子稍稍向前俯去,一身金漆铁甲巍巍耸立,岿然如山。
那头顶血红的缨饰迎着寒风而起,飒飒生姿,黑金色的掩膊护着他的右臂,叉在腰间。
这是霸王观阵的雄姿。
“将军。”
传令官又要去问,可看见的却是左手皮鞭子的微微摇动。
“将军,另报代州、冀州以及白沟河沿岸都有敌人骚动。”
“无妨!”
驾着寒风,那威严的声音稳稳地停在了传令兵耳内。他才转过身来,一张古铜色的面容上俊眼如星,两抹胡须浓黑如漆,棱角分明的两腮微微一动,缓缓令道:
“贼!但造声势,为侵夺边境百姓而掩饰,命将士们,各自守好位置,无需搭理!”
坚定的声音背后,是隐忍不发的怒和恨。
“是!呃……”
“还有何事?”
传令官又秉道:“将军,营内有个小童,说老夫人有信托他亲自送来。”
“小童?长什么模样?”
将军才又回头问来。
“道人打扮,清秀得像个小姑娘,但是……”
“但是什么?”
传令官兵为难道:“本来我们要把信留下亲手呈给将军,可他偏不让,我们要夺,可……”
传令官红着脸犹豫了,“可我们怎么夺都夺不下来,他的武功非常神奇。”
说着他就惭愧地低下头,可将军却好似没放在心上,“知道了,去传达命令吧。”
“是!”
传令官刚要回身说话,脸色分明有点委屈,却也只好忍着跑走了。
那将军仍旧俯身远望,四野低垂,唯这一身雄姿,卓卓伫立。
他便是镇守河北西路的保州缘边都巡检使杨延昭,北境三路诸帅臣之一,被敌方诸将誉称为:杨六郎。
十年前,身为一代名将的父亲杨继业被俘,后来绝食而亡,头颅却被契丹兵割下来传令三军。自那以后,杨延昭便养成了一个习惯,披坚执锐,孤身一人登上高地,眺望着茫茫的北境……
二十多年沙场经验告诉他,下一场战役,不会太远了,他那用镔铁精钢打造的芦叶枪,此刻立在石缝中,迎着冬风坚挺而又威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