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夜里的雨啊,在雷鸣电闪中噼哩啪啦地下个不停,一直持续到鸡快叫的时候,也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就在这风雨交加的夜晚,我在参加完为银鱼先生葬礼之后,便病倒了。当然,我不是昏死在了那一片我从来没有去过的森林里,而是病倒在了自家的炕头上。
天亮以后,雨还在轰轰烈烈地下着,可我却浑身发着高烧,满头冒着热汗,身上烧的像火炭一样。那时的乡下,尤其是在这大山深处,没有测量体温的仪表,不能准确地测定我高烧的程度,但有一点可以考量我高烧的严重性,这就是我一直处于昏迷状态。
我猜测,大概就是银鱼先生下葬的时候我开始发烧的。我难受的蹬了被子,发出了痛苦的呻吟。
无疑,是我娘最先发现了我的异样,在充满惊恐的同时,开始用有限的常识为我退烧。先是用热毛巾为我热敷,但无济于事。然后,又让我三叔把谷朵大娘从睡梦中请来,强硬地往我嘴里灌一种用香灰配制的药,用针刺破我的手指头,往外挤出黑色的血液。
谷朵大娘把所有经验都用遍了,都没有起到任何丁点儿效果。谷朵大娘急的满脸流汗,焦急地说:“要是这样一直烧下去,这孩子恐怕是要烧坏的。我算是没有法子了,还是去请太奶奶来吧。只有她老人家,才可能挽救这孩子的一条性命。”
于是,我娘便立即决定让我三叔背着我过河,前去找太奶奶看病。可遭到了谷朵大娘的坚决反对。谷朵大娘说:“,他病的这样重,又下着这么大的雨,要是这孩子再让雨淋一下,这小命肯定就更保不住了。”
既然大雨阻隔了我过河去看病的路,那么我娘只好让我三叔继续发挥长腿跑得快的特长,过河去把太奶奶背来。尽管大家都知道,太奶奶从来没有离家看病的先例,但也只好抱着希望试一试。
我三叔是最听我娘话的,何况他对我又是那样的亲。听说要让他过河去背太奶奶过来,转身就往门外跑去,消失在茫茫的大雨中。
可还没有吸袋烟的功夫,我三叔便又跑了回来,满脸淌着水,分不清是流的汗还是挂着的雨。喘着气说:“河水涨了,连过河的搭脚石都冲走了,根本就过不了河!”
谷朵大娘叹了一口气,无奈地道:“这可咋办啊?看来,这是老天爷,是非要这孩子的命啊!”
我娘紧紧地抱着我,急得只是流眼泪,实在是想不出什么办法来。
这时我的爷爷将烟袋锅子在老鞋底子上磕了磕,说:“要不牵上咱家那头牛试试?”
这个办法也许有用。当时虽然我发着高烧,意识模糊,可另一个我却骑在我家的房梁上,看着这些人着急的样子,还觉得好笑呢。是的,那一天我带着苏先生去黑龙潭,苏先生怕过河,也是用牛驮过去的。不过,那一天的牛是个抿角牛,可比我家那头小黄牛大多了。
于是,我三叔便去牵牛,再一次消失在雨幕中。然而,我家的那头小黄牛根本就不想救我,说什么也不肯过河。大约过了吃一顿饭的功夫,我三叔又无功而返。他那垂头丧气的样子,好像一个做错了事儿的孩子。
这真是没有法子了。谷朵大娘说:“这孩子真是多灾多难啊,刚刚治好了背上的疮,又害上了这样的病。这是怎么回事儿呢?是不是去了什么不应该去的地方?看到了什么不应该看的东西?”
我自然想到了刚刚参加的那一场森林里的葬礼。可是,我断定我得的病应该与其无关,因为那些精灵们肯定不会害我的。我之所以这样想,是因为我也并没有伤害过它们,而且那大猫老人还在我身上寄托着它们子孙后代的希望呢。
我骑在我家的房梁上,看着躺在炕头上的我。那时的我爬在一张光席子上,浑身裸露着,是那样的瘦小。几根黄黄的头发,一张有些苍白的小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