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月如斯,昨夜下一场急雨,楚温闹的整夜不曾睡得安稳,韶光给熬下碗浓浓的安神汤,才能安眠。天还微凉,却耐不住性子早早换了明媚春衫,清晨醒了正是泥土芬芳满园,鸳鸾的奇花异草似乎都开了,随手簪一朵迎春在髻上,便往外去了。
依着常仪晨昏定省,晨曦才落暮,换一阵醺风。循香而去,至一座园子,名儿倒起得雅致脱俗,称‘扶荔’的,柳絮纷纷扬扬,端一派乍迁芳树的景,才落地,旋一个圈,可又远去了。
“听闻这置了座秋千,你可知晓?”
韶光不卑不亢答出去向,不多话,却也足够。不多时走几步便也瞧见了,想来是开春没几日,天依旧带些寒凉,这园子倒是格外清净,拿捏绢帕子拂去上头柳絮,扭头便坐上了,比寻常同妯娌戏耍的高些,脚将将能着地,徐徐晃着荡着,原也不指望韶光这样一个闷果子主动来玩耍,便自娱自乐,还哼上了曲儿,熟悉的调儿却说不出名头。
夜阑卧听风吹雨,却无冰河山川,无铁马金戈入梦,那顺着房檐斗拱下滴滴答答的雨声伴叶轻竹迷迷糊糊地睡去,梦里她最疼爱的幺妹秋千荡得极高,她正欲伸手替她拂去鬓上的花蕊儿,却被一记春雷惊醒,已是破晓。天光五光十色地照入小阁窗,轻竹眼底的粉扑重了些,一袭绀紫交领长袄披身,披绣茶蘼花纹半臂,晨昏定省后经扶荔园,觉着是个有趣的名字,无端勾起轻竹对珊瑚珠似的荔枝的念想,提步入内,只见奇珍异树满目的琳琅,兜兜转转行至曲径通幽处,柳絮纷纷扬扬地飘着,那熟稔的声儿似撷了荔枝香的南风绵延地不甚真切地送到她耳鬓。前头是绿鬓朱颜的俏姑娘悠悠地荡着秋千,摇曳迎风,咿呀唱着些什么。轻竹猛地怔住了,眼前旖旎的景象与梦境重重叠叠地错落着,那些个她难以忘怀的无忧无虑的日子在眼前浮现,她视若珍宝,捧在手心的幺妹啊,也是这样鬓撷娇花荡着秋千,娇着软着声儿一遍遍唤她,“阿姊,再高些罢!再高些罢!”
吴侬软语萦绕耳边不散,漫天飞舞的洁白无瑕的飞絮迷人眼,轻竹恍惚着走上前头,不由自主地推了把秋千,人儿荡得更高了,裙裾飘飘似欲乘风揽月。
“高些,呵再高些!”宫里任何地方都是透着香的,哪怕这样的园子也不同于民间,存厚重奇妙的香气,而宫里,又总由得人换上熏香。这各样香气掩住人的口鼻,带给人许多压抑c震慑,可此刻,竟是烟消云散的。不知是否是这秋千过高了,气息清新通畅的缘故,还是这样的岁月,更像是妯娌间无忧无虑的玩耍。楚温自小娇生惯养宠溺得惯了,应而一副傲性子,也甚直白。
“你是谁?”
秋千的幅度渐渐小了些,楚温发现她唇角有一颗微痣,母后说,这是福气的象征,因而也记住了,这是个有福气的人。脚尖微置地,定了依旧晃动的秋千,起身。“也是来荡秋千的罢。”
熟稔的话语如梦似幻地绕在耳边,轻竹使力去推她的绳索,人儿便在空中划出一条弧线,清风徐来,让人惬意地舒了眉头。秋千逐渐缓了下来,她翩翩然地从秋千下来婷婷地立在轻竹前头,如无垠天际中的一弯秋月,轻竹这才看清她娇俏的面容,旖旎的梦境刹那间撕裂开来,轻竹才如梦方醒,眉眼的失望稍纵即逝,开始不安起自个的冒然与唐突。她脆生生的话儿轻飘飘地落在她心间,直白得与旁人说的那些弯弯道道的话儿大相径庭,大大方方的不藏一点儿心思,如山间涓涓细流的醴泉,让轻竹心生欢喜,原先想好的说辞到嘴边绕了个弯,只弯了眉眼,“你好呀,我是叶轻竹,方才知道这园子里有秋千荡,原是打着看荔枝的主意进来的。”
轻竹衣炔飘飘,踮足坐上她身旁那架秋千,佩环相碰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声儿。天上云卷云舒,她素手抚上鬓上如雪沾连的飘絮,侧头朝她笑笑,毫无半分在生人面前的局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