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说,不痴不聋,不做家翁。洪嬷嬷虽然有一点小毛病,但她将兄长照顾的好就是她最大的功劳。做人做事要张弛有度,对待下人,如果在不违体制规矩的情况下暗地里给些小甜头,这样做起事来才会更有干劲。但也要有原则,一旦触犯了你原则的底线就要一次性解决她,例如不忠,例如侵害到主子的利益。这个“度”得你自己掌握。
那时的穆识月虽没太听懂父亲的意思但也照着做了,对洪嬷嬷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暗地里观察下,发现她除了在一些小处起过贪念,大的地方却恪尽职守不动分毫,才放宽了心。
直到多年后她在怀远伯府掌了中馈,面对满府庶务和数不清的下人仆妇,她才想起当年父亲告诫自己的话并引以为戒。
放下洪嬷嬷不讲,穆识月看着眼前的兄长,收起心中的酸涩之意。用没有受伤的一只手轻拍兄长笑到,“哥哥莫要担忧,月儿只是蹭破了点皮,连血都没有出的,碰不到它就不疼”。
穆辰琦不相信的斜睨着妹妹,看她不像说谎的样子才放下心来,却没敢再拉穆识月的手。咧开嘴笑道:“月儿拉着哥哥的衣服,我们快进屋,小满刚端上来一盘栗子甜糕,我都没吃到呢”。然后就急慌慌的转身向屋内跑去,穆识月骇然,她可不记得记忆中有这一出了。可是,说好的拉着哥哥衣服呢?他跑的那么快,怎么拉?
看着穆识月抬起又恨恨放下的手臂,菱烟和絮儿在后面垂首偷笑,四少爷碰到吃的时候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慈严堂的正房是由一明两暗的三间屋子组成,中间一间是堂屋,两侧的暗间分别做了祖父的书房和二老的卧室。两侧厢房和正房中间具辟了一块空地出来,围着青石做成两个花坛模样,各分成了六畦种了六色花。此时正值夏日,姹紫嫣红的很是好看,满院子的莺飞蝶舞更是添了一丝生气儿。
檐下站着的两个小丫头远远的就撩起了门上挂着的淡蓝色绣忍冬纹薄绸锦帘,穆识月带着菱烟走进去,絮儿则去了茶水房和守炉子的小丫头们闲聊。屋内摆着一座六扇的红木镶边嵌珐琅山泉图围屏,看着就让人觉得清清爽爽,似有凉意袭来一般,在这夏季最为合适不过。因是初夏,并没有没有摆放冰盆。
屏风前是一张黄花梨嵌玉石围栏中字空隙罗汉床,左右各立了一盏铜鎏金鱼形宫灯。
罗汉床上的老妇人就是穆识月的嫡亲祖母穆殷氏,半白半黑的头发整整齐齐的挽着个圆髻,石青色的抹额上一个橙黄色拇指大小的玛瑙,一双眼睛早已没有了年轻时的清澈,反而多了一丝锐利,暗红色的唇紧紧抿着亦可见嘴角的两道细细纹路,秋香色茧绸褙子有隐约可见的水波纹,正斜靠在床上的锦垫上。
祖母这一生可谓是顺风顺水,所以即便如今已经快花甲之年,仍是精神矍铄。五房的兄妹两个自幼失恃,又是嫡亲的孙儿,老太太自是多一些宠爱的。
所以无论穆识月是在穆府时还是出嫁时都得到了老太太相对多一些的关照,也正因为如此,在穆家风光不再,年纪相仿又没定亲的姐妹有好几个时,老太太才凭一己之力将不太出挑的穆识月嫁到了京师,嫁进了伯府。
不论结局怎样,老太太的初衷是好的。
罗汉床的两侧各有四张花梨木交椅,此时正有三位妇人坐在那里,穆识月轻轻扫了一眼,是几位伯母,惯常能出现在这里的几位女性长辈都在了。
穆识月没有细看就向着罗汉床上的祖母深深的拜了下去“孙女识月请祖母安,让祖母惦念,是孙女的不孝”。
这一跪,穆识月是带着浓重的情谊的。在她死的时候祖母还健在,依旧稳如泰山一般带着穆府在绝境中寻找出路。打小的自立让她对祖母并没有太多的孺慕之情,但此刻,穆识月更愿意做一个依赖者祖母,可以和她撒撒娇c耍耍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