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母了。
四年前,老母病故,他又按制守孝三年,直到前不久,他才接到旨意,他被任命为詹事府左春坊左谕德,也就是太子的老师。马上就要动身上任去,眼下就是在收拾书卷行囊,就等到了选定的吉日上路出发了。
这次上任,他没有打算带家眷一起去。一来这左春坊的官,随时有可能外放。二来,他家在京城也没置办产业,一大家子一起去,不太好安顿。
只是这样一来,他有件事总觉得放不下,那就是为女儿择婿。女儿芷萱今年已经十五岁了,按照常理,早就该许配人家了。可他们家恰逢丁忧守制,服丧期间不宜谈婚论嫁,就把这事耽搁下来了。
如今听到出手救了女儿的人,不但师出沈泰鸿门下,还身怀功夫,是名少年俊杰,他就有了亲自去考较一番的念头。加上受人恩惠,上门致谢也是应有的礼数。所以,今天一大早,他就带着礼物,急急忙忙的赶来了龙山。
“两个月前,龙江公八十大寿,本人也亲往贺寿,只是好像未曾见到章公子。”
略作寒暄之后,杨守勤试探着开口,他口中说的龙江公就是前首辅沈一贯,这是他心里的疑问之一。既然是沈泰鸿的弟子,没道理在师公大寿的时候不参加。
“其时,学生孝服未除,不宜登门,所以,只是送了贺礼,人确实没去。”
章旻青解释道。
“原来如此。听我家杨昇说,章公子有意给那几个矿徒一个改恶向善的机会?哦,他就是杨昇。”
杨守勤放佛恍然大悟似的点了点头,随即岔开了话题。见章旻青眼中露出一丝疑惑,醒悟过来章旻青不知道杨昇是谁,便指着侍立在身后的杨管家介绍道。
“对我们读书人来说,圣人有言,不食嗟来之食,生死事小,失节事大。可这几个人,他们只是矿徒山民,不读书不知礼,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情急之下做出盗匪行径,学生以为,罪过不在他们。”
章旻青的这番话,其中的什么“生死事小,失节事大”的说辞,其实连他自己都不信。不过,杨守勤既然把话扯到了这上面,为了防止杨家反悔,章旻青还是决定先找个理由为季三虎他们开脱,顺便也堵住杨守勤的嘴。
可他那里会想到,杨守勤此来,本意是要考较他的学问。
“哦,那以章公子之见,这罪过在谁?”
章旻青的这番话立刻引起了杨守勤的兴趣,小民犯罪的罪过不在小民,那在谁?照此推论下去,岂不是犯罪的罪犯不应该承担罪责了?这是章旻青的狂妄无知,还是他有自己的见解?于是,杨守勤追问道。
“民不能安居饱暖,然后为求活命而行险,当然罪在守牧以及朝廷!”
章旻青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民不能安居饱暖,罪在守牧及朝廷!好!好!说得好!”
杨守勤重复念叨了一遍章旻青的话,禁不住为之击节叫好。
“嗯,听说这几个人都是矿徒,终日辛劳,却不能饱暖,是以逃亡。可见泾阳先生撤矿监罢商榷的说法,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章公子以为呢?”
不过,接下来杨守勤的这句话,就带了更大的试探。在这句看似平常的话里,挖了两个坑。
一个是试探章旻青的立场。在文人圈里,谁都清楚,前首辅沈一贯是浙党领袖,由于章旻青是沈泰鸿的学生,沈一贯的徒孙,那他的立场会不会站在浙党一方?另一个是想看看,这章旻青的见识到底如何。
杨守勤本人,没有参与任何一派,虽然算起来和沈一贯是同乡,但他却和浙党没有任何的瓜葛。沈一贯八十大寿,他虽然也去拜寿,但这是出于对沈一贯文坛地位的尊敬,和政治没有关系。
他信奉的是“君子矜而不争,群而不党,和而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