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凝不等黎甄回答，就接着言道：“传说合欢树原叫苦情树，是常年青翠，不会开花的。有一位名为粉扇的姑娘，就在她的屋前住了两棵苦情树。后来她的丈夫上京赶考，他们在苦情树下约定，无论能否高中，都要尽快赶回家来。粉扇日日在门前等着丈夫归来，直到白发苍苍，始终没有等到任何音信。她临死前发下重逝，若是丈夫背叛了他们的爱情，便让苦情树开满鲜花。”

    祁凝眼中现出不该属于她这个年级的落寞和悲凉：“大概是感同身受，宫中嫔妃们都很喜欢合欢花，我常听她们对着花树祈愿独得圣宠，只有刚入宫的琅贵妃例外。她说这深宫中的女子身不由己，求神问佛都是虚妄，要么奋起反抗，要么安于现状，否则爱情和幸福注定都是奢望。”

    夜空中的星星眨着眼睛，一闪一闪，就像祁凝眼角泛起的泪光。黎甄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说起这些，他很想将眼前的姑娘搂在怀中，又怕唐突了小仙女，伸出的手始终没有落在祁凝的肩上。他想了想，动情地自脖子上扯下一条项链，系在了少女雪白的脖颈上。

    项链的末端坠着一块光滑的琥珀，上面用细小透明的宝石连成了一只腾飞的朱雀。那是黎甄父亲送给他母亲的定情信物，他一直觉得太过女气。但是下山前病床上的母亲定要他带在身上，说是能为他带来好姻缘。

    连着七日，日日午后祁凝都扮作小宫女来找黎甄玩耍，饶是再粗枝大叶，黎甄也意识到了不对。且不说他一个闲杂人等居然能够在宫中逗留数日，单说宫规森严，小小的宫女怎敢随意披头散发地四处闲逛。

    想通了这一点，少女的真实身份便呼之欲出了。当今圣上只有两个女儿，长公主早已出嫁，剩下的便只有独得圣宠，刚刚被册封为凝儒公主的祁凝了。

    黎甄没有拆穿祁凝的身份，只是相处难免多了些客套的意味，他想看看，这为世人口中飞扬跋扈，不遵礼法的小公主究竟要将这出戏演到什么地步。

    那日祁凝着了沙紫的罗裙，难得将一头乌发斜斜盘起，脸上也画了精致的妆。她端着一盘五色云片糕笑语盈盈地来到了观星台，找到了正在袖珍沙盘前静立的黎甄。

    巍峨的高台耸入云际，醇厚的酒香迷醉了整片星空。祁凝递过一片云片糕，将羞红的脸埋在胸前，随后又无畏地拉过黎甄的手，盯着他月白长衫的玄色交领道：“父皇已经恩准了我们的婚事，只等公主府建好，就会颁下圣旨为我们赐婚。”

    黎甄望着摇曳烛光下祁凝亮闪的双眸，心中蓦地升起一丝恐惧。他是喜欢她不假，却从未想过要娶她，他甚至未曾想过祁凝竟会如此直言不讳的道明自己的身份。不是他想负逃脱责任，而是这件事从来都没有在脑海中浮现过。

    先不论他的道士身份能否配得上驸马这一殊荣，单就他自身而言，也从未考虑过放弃漂泊，走入婚姻这件事。万分震惊的黎甄脑海中闪现的唯一念头便是逃走，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却不知这一走就埋下了祸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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