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睡了几个小时就醒了,天还没亮,也没有尿意,她就静静地躺在床上,摸过手机把闹铃关了,起身去洗手间。手有些抖,洒了一些,她拿纸把地上的小便擦掉,洗净手,撕开包装纸,把那个小条条插进尿液里。她心里默数了五下,拿出来,横放在小容器上面,很明显的红杠。她把包装和小条用指甲刀剪得碎碎的,用卫生纸包一团扔进垃圾筒。
她开始洗脸刷牙,竟少有的冷静。脸洗了三遍,摸上去很光滑,她不化妆,连支口红也没带。翻了翻包,只找到一支润唇膏,平时抹手背用的,她涂在了嘴上。
她在前台问了这附近的医院,医院状况,出了宾馆,阳光有些烈,她还没招手,有辆出租车就停在她前面。她上去说去医院,司机就说姑娘你是去看胃吧,这医院胃肠科很出名啊。挂号要等好久的。她嗯了声,记起应该戴顶帽子 的,可惜只能仰着脸。司机很平稳地把她带到了以治肠胃闻名的医院,她在门诊楼外看了看医院的牌子,公立的,还不错。她目不斜视地走进去,挂了妇产科。
小时候她身体弱,也只吃糖丸。除了预防针,只在考大学那年发烧打过一次点滴,后来坚决与医院划清界限。她是个相信轮回的人,相信因果,也觉得身体不能全交给别人管理。她也一度觉得除了生孩子,她是不想来医院的人。
前面有二十几人在等。她觉得有点上刑场。不如痛快一刀,好过这等待的煎熬。
好容易等到她,坐诊的医生去上了趟洗手间,回来扶了扶腰,戴上眼镜,又想起没洗手,又去洗了个手,打开病历,开始询问。祝小喻说我可能怀孕了。不太想要。医生说,多久了?祝小喻说不太清楚。那你上月是几号来的月经?祝小喻说3号。医生的笔飞快地在病历上划着,你这是第一次怀孕?祝小喻说,是。想好了吗?堕胎。祝小喻低下头不说话。医生拿了个小容器,递给她跟早上一样的小条,她看了看,只是牌子不一样而已。用法她已经掌握了,医生说,先测一下,把条放这吧,你去接点小便回来。她乖乖去了。只用了五分钟就回来了,医生让她把容器放在一个钢制的平台上,她也没洗手,就坐回凳子。这中间又进来一个人看病,她觉得她的脸也不红了,就挺了挺背,坐直了。医生戴上了手套,可能有点紧,往上套的时候还套不上,她就有点急,可也忍着,她看见医生没有数数,只是用小条蘸了蘸,而且她也不是晨尿。
好了,医生复又打开病历划拉了几笔,对祝小喻说,想清楚了吗?你是怀孕了。如果终止妊娠,就要越早越好,早了,胚芽小,对身体伤害相对小。祝小喻两手握成拳顶住鼻子,点了点头。医生看她一眼,抽出几张药签,又是一阵龙飞凤舞后,说,先要查个血,然后去交下费,拿下这些个药,再回来。祝小喻说好,医生说病历先放这,你先去查吧。她答应着退出来,吸吸鼻子,感觉有鼻涕要流下来。
她机械得去做医生开单的那些动作,她以为自己应付不了,以为自己会发疯会撞墙甚至会痛哭流涕,可她没有,她沉稳得连她自己都觉得这不是祝小喻了。在等待化验结果的时候,她打了个电话,她从口袋里摸了个硬币出来,放在手心里旋转了几圈,看硬币倒下的花纹图案。电话通了,可没人接。她觉得医院墙壁的颜色有些晃,她闭闭眼,又睁开,才看清这是一面白墙。
两个小时后,医生交给她一张纸,她在上面签了名字,她想写得好看点,但手不听使唤,字签完了也很是龙飞凤舞,医生看也没看就搁在了一边,让她把衣服都脱干净了,光着脚躺在一张小床上,她又看了一眼那张纸,上面列了不少条款,还有医生的加班费,她轻轻地想笑,却也看不见自己此时的表情,她顾不得了。只要让她活着出去。小床被摇动了,她的头起高了,两只脚踩起来,不锈钢器皿叮铛的响声,她的身上开始发冷。现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