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闷了好几日,总算在这日近黄昏时分下起了雨,雨线漫漫从檐头落下,只见外头如烟似雾,园子里种了不少的珙桐树,枝叶被雨水冲刷的苍翠葱茏,越发显得暮霭沉沉。
韩约一个人一手执壶,一手执盏,坐在抄手游廊里,望着这一园子的珙桐树静静的喝着闷酒。
耳畔总是会时不时的想起那个稚嫩如银铃般的声音,“韩约哥哥那是棵什么树,它的枝叶可真好看。”敏姝伸出嫩白的小手指给韩约看。
韩约抬起眉睫望向敏姝所指方向,一脸骄蹇的掉起书袋来,“它叫珙桐树,可惜此时它已过了花期,每年的四五月间珙桐树盛开繁花,它的状头花序下有两枚大小不等的白色花苞,如白绫裁成,美丽奇特,好似白鸽舒展双翅,故而它又叫做鸽子花树。”
彼时的敏姝虽只有十余岁,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了,她玉盘似的面颊上漾起一抹神往之色,“我怎么从来都没有见过会开如此美艳花朵的树呢?”
“姝儿妹妹当然没见过了,因为此树生于云南湿热地带,我娘是云南人,她平素最爱此树,当年她来长安寻我爹,又忍不住思念家乡。我爹特意遣人从云南移了此树栽与院内供我娘观赏。”
敏姝一脸艳羡的说:“我好想在园子里种满鸽子花树啊,等到暮春时节,让它给我开出像白鸽展翅一样的花。”
韩约闻言立时豪爽的说:“这有何难?我为你种一园子就是了。”
敏姝高兴的拍着手跳了起来,“好啊,好啊,我就知道韩约哥哥最疼我,长大了我一定要嫁给你。”
韩约听了心里自是有一种禁不住的高兴,直从心底冒出,可他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只知憨厚的挠挠头。
雨声呜咽作响,仿佛有人在那里哭泣,原本飘渺无极的天与地,就这样连在一起,界线未判,就好似这人的缘分,随意一牵就是一段姻缘,随意一断,这缘分便也随之飘散。可是这付出的一颗真心,如何能像这场雨似的说收回就收回呢?在爱情里的伤神,应该是只有当事人才能体味到其中的酸涩吧!
落寞的感觉占据韩约心头,他强颜一笑,像是给自己的心情放松,他把手中的酒盏随意掼出,仰头就着酒壶喝了起来,绵长醇香的酒水顺着喉头滑下,一阵的感觉反涌上来,呛得韩约连忙用拳头掩着唇咳了几声,他的心里好似焚着一把烈火,胃里灼痛如绞,仿佛适间喝下去的不是酒,而是蚀骨毒药。从此以后他对敏姝的这份感情就只能深埋心底了,原来真挚的感情只能压抑着不得释放,这才叫真正的苦。
这日敏姝从花房剪了几簇木槿花供与长颈彩釉瓷瓶内,金色的阳光洒在脆嫩的枝叶上,宛若片片莹亮的碧玉,馥郁的暗香,游离在屋内,使人感觉清新怡然。李孝钦伏于书桌前,他拿起事物薄看了几眼微微的叹气,提笔正要批注,发现那方端砚里的墨汁已然干涸。
有敏姝陪在自己的身边,他总不愿多留任何一个在旁伺候,他拿起墨锭正要研墨。
恰好敏姝捧着修剪好的木槿花转身,娇嗔道:“你只管忙你的公务就好,没墨汁了不会招呼我么?”
因着殿内光线不甚明亮,二人又有些距离,李孝钦抬首,凝视着敏姝藏于影影绰绰的木槿花后的面庞,她仿佛是穿越时光为寻自己而来,直到遇见她,他才明白自己走了许多的弯路,他想要的从来都不是睥睨天下的权势,原来他一直珍重万千的无外乎就是心爱的人就在身旁,两人为着一些琐事斗嘴,如此便了。所谓的儿女情长,英雄气短大抵就是如此了,言念及此,他不由“嗤”的一声笑了出来。
敏姝歪着脑袋不解的问,“你在那傻笑什么?”
“你过来,我就告诉你,”眼神,语气里满是宠溺。
“作什么非要这般神神秘秘的?”她总是这么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