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铁牛心里就越是惦记起白雪了。
“嗨!白雪,白雪求你不要走啊,白岩镇没了你,真的就不白了”铁牛企盼天上那张脸不要再飘远了,飘回来吧。
天上果然有张脸下来了,铁牛却迎着那脸一拳抡去。因为那已不是白雪,而是齐大林的脸。
乱云飘远不见,没在天空中留下一点痕迹。
铁牛当下有了去意,白岩镇于他而言,忽然之间就变了天,他极其不适应了天上照下来的阳光,觉得刺眼。也不适应了街面上的冷冷清清,虽则他也知道今日还没到集日。
他提起铁锤不知道该往哪砸,又咚地放下了。
正在这当口,张引生就过来了。引生是个疯子,这在白岩镇上没人不知,就像没人不知白岩镇上白雪最美丽一样。
引生爱着白雪,就和白岩镇上的其他男人一样,但引生他自以为自己对白雪才是真爱,如若有谁背地里对白雪出言不逊,他引生没听见就罢,听见了必然要替白雪打抱不平的。所有的闲话都是坏话,谁也不许说!城街上的人都怕他,怕他一生气起来要犯病,疯子引生一着急就要嘴脸乌青,唤也唤不醒了,要闭气了的样子。所以因为他,镇上人不敢随便说白雪的闲话了,这是令引生极其骄傲的一件事。他时常想,城街的爷们儿们,你们的爱都太肤浅!太龌龊!你们也说爱,那简直要羞死人,你们只合爱家中的妻!那些浪荡儿公子哥儿,只合爱来春院的鸡!你们爱着别人,还想爱白雪,那就是不专一。你们不配爱白雪,你们只爱说三道四,你们是长舌男。你们不爱着白雪,又拿白雪消遣,跟我引生这儿就过不去。
但是,如果要引生说,有那么一个男人,他觉得爱白雪不比自己浅的话,那就是泰安街的铁匠,铁牛了。因为铁牛是除了他以外的唯一一个,从不对白雪人云亦云地说三道四的人,铁牛和他引生一样,不愿意将心里的惦记拿出来在人前排夸成沾荤带腥的男人话题。铁牛和他引生一样,只是爱着白雪,真爱着白雪。
还有一样,铁牛不嫌弃他引生,别人把他当疯子,铁牛从来就不。引生去铁匠铺子,铁牛让引生抡他的锤子,让引生自己倒茶喝。
因此,从李纯良那儿听说了齐家公子要娶白家小姐的消息后,引生就上了街上,游逛着,头重脚轻地晕着,晕着晕着,就来了铁匠铺子。
引生一见铁牛,眼珠子就瞪大,腰挺直了,一头脏发鸡窝一般地炸开,张嘴就骂道:“齐大林你不是个东西!多大的人物,京城官家请你教武,多少富家女跟你相识,你前程远大,为了啥还回来镇上跟白雪成亲?白雪与你又不是指腹为婚,你齐家也不是非白家的关系不可了,爱你的女子还少?为何只惦记白雪?世事就是不公平嘛,有的人端走了红烧肉,还要再揣走馒头!别的人就只能吃树皮啦!哎嗨!府城里c京城里,你齐公子什么样的女子寻不下,啊?!”
骂过了,末了,引生忽然气消了,一下子就若无其事了。
铁牛正担心引生要发病了,没想他没有。
引生是霜打了茄子了,梦呓一般说了一句:“这方圆几十里也只你齐家大公子,才配得上白雪。”
引生说完,转身要走。
铁牛立即喊引生回来。引生就站住,回来了。
铁牛给引生倒了碗水,引生喝了。
“引生,我要走了。”铁牛说。
引生:“铁牛哥要走。”
“铁牛要走?”
“铁牛你要走啦!”
相似的话换着不同口气说三遍,引生像一棵枯死的野菜菜忽然间浇了水活过来了,两眼放着光。
铁牛见不得人一句话说两遍三遍的,觉着烦,但是引生说的,他忍了。他也明白引生为着白雪嫁人的事心里空落了,丢了魂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