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老侯爷一家吃过团圆饭便各自散去了。周瑾回到自己的院子,靠在榻上翻着一本杂书,旁边伺候的小宫女安静地为她烹茶。这时,有婢子打帘进来,温声说:“大女官,陈夫人来了。”
周婵走进院子,身边只跟了刘妈妈为她提灯引路,周婵边走边看着院里的模样,心道,大姐这些年虽时有皇恩让她休沐归家,可是从来她就是个极为自律的人,一年到头能在家里来住的日子,听小刘妈说用一只手就够数出来,只看这院子,清雅得哪像半点儿侯府千金住的?人家侯府姑娘住的是雕梁画凤,奢华高贵,大姐这性子啊着实让人心疼呢。
走到正厅口,周瑾已经在门口了,笑着说:“怎么这个时辰了过来,累了一天还没有休息呢?”周婵如小时候撒娇般,挽了周瑾的胳膊:“怎的,姐姐是嫌弃我不成?”周瑾笑笑直摇头,“你呀,快进来坐吧!”
姐妹二人榻上坐下,有小女官烹茶,周瑾摆摆手:“都下去吧,我自己来便好!”小女官安静地退了出去,没有一点儿脚步声响,果然宫里的规矩是极好的。
“怎么身边就带了一个妈妈,伺候的婢子们呢?”周瑾边熟练地洗茶,边问。
周婵长叹道:“我刚原是准备去祠堂的,离的不远,便只带了一个妈妈跟着,谁知走到门口听到父亲在里面对着母亲的牌位说话呢,我就在门边听了一耳朵,心里有些难过,走着走着就走到姐姐院儿门口了。”
不等周瑾问,周婵又继续到,“姐姐,你知道父亲跟母亲说什么吗,父亲说今日我们归家见着我们好,他很欣慰,可是他还不敢去见母亲,他说他还有个人放不下,姐姐,父亲说放不下的人,可不就是你吗?!”说完,周婵又抹起泪来。周瑾不急不缓地倒上一杯茶,推到周婵面前,柔柔叹到:“哪就值得你伤心了?我这不是挺好的吗?”
周婵一把抓住周瑾还没收回的手,认真道:“姐姐,白日我不敢问,怕惹你不高兴,但话儿说到这了,你难道真的不后悔?大女官虽然听着荣耀,可是那是什么地方?是宫里啊,抬头只见天的四方城一个,难道姐姐真的一辈子韶华就这么付诸流水了吗?我真是心疼姐姐,呜呜呜~~~姐姐样貌品性哪点儿不比我好?”
周瑾见周婵越说越伤心的样子,也认真起来,道:“当年十八岁,高祖要赐我郡主,让我归家,是我自己拒绝了,我连父亲都没说。说实话我那时候多少有些赌气的成份,有些恨父亲把我送进宫去,我就想一辈子不见也好。后来父亲知道了,请了旨意来宫里见我,父亲忍着泪只对我说了一句,‘瑾儿是为父的荣耀!’而后便转身走了。他那句话骄傲里又带着歉疚,他以为我是懂他的。从那以后,我似乎是真的懂了父亲,我也不恨了。”
回想往事,历历在目。“后来,听说父亲回府醉了三天三夜,母亲发了脾气,再到后来,母亲心头瘀积,气病不起,延绵卧榻。我就在想,如果我再不能体谅父亲,理解父亲,或许这世上就真的没有多少人能见到他的背负,他的辛苦了。”
说到这儿,姐妹俩都沉浸在往事中,过往画面似走马灯一般一张张过。
那一年,周婵已经出嫁了,侯府夫人袁佩恩本就对二女儿嫁那么远有意见,突然的大女儿又自请留宫不出,侯爷从宫里出来也没个只字片语的解释,一气之下,夫人闭门不再见侯爷,这一气就是三年,三年时间将袁佩恩对侯爷的所有抱怨都化成了病,最终耗尽了身子。
周瑾还记得,在母亲卧榻前,她握着母亲干枯的手劝到,“父亲一生所做,非大隐者不可为,母亲,您原谅父亲吧!”袁佩恩干枯的唇咧出一个极为难看的笑容,对她吃力说到:“我只是怨自己。”最终落下泪,撒手而去。
“哎,不说这些了,妹妹放心吧,我很好,世人皆觉得女子嫁得好儿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