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明宋明!臭小子,太阳都晒屁股了,快起来干活!”
盛夏,旭日初升,阳光依旧有些清冷,穿过雕花窗棱,如一张浑然天成的符箓印在毯子上。毯子一头露出一蓬有些枯黄的乱发,年约十五的清秀少年揉揉眼,忍不住嘟囔起来。
“闻先生,不行啊!我被毯子封印了”
干涩的门柱发出“咯吱”的哀鸣,老旧的木门猛然被从外推开,年约四十的枯瘦中年浓眉倒竖,三两步迈入屋中,一把掀开毯子。
“黑胡子勤,白胡子懒,花胡子冲天喊。臭小子胡子都还没长,就学会偷懒了!”
“知道,知道。早起的虫儿被鸟吃,白首方恨读书迟嘛。”
名唤宋明的少年,一个鲤鱼打挺,从木板床上一跃而起,胡乱将粗麻长衫披在身上,随意在腰间扎了根草绳,懒洋洋地朝院子中的水井走去。枯瘦中年闻哲看着少年的背影,忍不住一声长叹。
宋明身形有些瘦弱,不大的麻布长衫穿在身上,仿佛酒家的酒旗随风晃动一般。双眉如刀,斜插鬓角,颇有几分英气,只是眉下双眸无神,逢人即刻目光躲闪,使得本应意气风发的少年显得有些怯懦。
宋明,只敢在闻哲跟前放肆。
小院不大,坐北朝南。院中一口水井,西厢是宋明的卧房,东厢是闻哲的居所,正厅乃是闻哲教书授业以及祭祀香案所在,穿过正厅紧挨着的,便是伙房,如此格局倒也算另一种香火不断。
水井前,一亩水田中金黄稻谷如浪,三分旱地里时蔬青翠似玉欲滴。黄泥墙,青乌瓦,四野无人,老少相依,说不清是清闲,还是寒酸。
宋明掬一捧清水,狠狠搓了搓脸,迷蒙的睡眼渐渐变得清亮起来,看着水中晃动不休的涟漪,不知不觉中仿佛又被牵动思绪。
关于小时候的种种,宋明已经不太记得,父母的样貌,就像蒙着一层厚厚的纱,无论怎么看都看不清。
凹凸不平的石板,拼凑成一条弯弯曲曲的碎石小径,一个有着棱角分明手臂的魁梧汉子,小心翼翼地护着肩上的男童,仿佛扛着的是一件玉石雕琢的珍宝,害怕一阵风吹来就让他支离破碎。
男童跨坐在魁梧男子的双肩上,两腿死死夹住男子的脖子,两只小手死死箍住男子的额头,每当男子随着迈步晃动身子,他就发出一声撕心裂肺般的尖叫。碎石小径旁,有一株仿佛齐天一般高大的桂花树,巨大的树冠垂下,像一把盖在头顶的大伞。清风徐来,幽香萦绕。
小溪潺潺,激起朵朵水花。苗条的女子轻轻挥动手中的短棒,颇有韵律地敲打在石板的衣衫之上,口中哼着欢快的小调。男童站在小溪边,调皮地捕捉着跃起的水花,一不留神脚下踏中一块黄泥,噗通一声栽入水中。口鼻之中呛了几次水,男童六神无主地胡乱扑腾之时,一只纤纤细手将男童拽上了岸边。
男童揉揉眼,拼命想看清这只手的主人,只看到一条扎了红色蝴蝶结的长长的辫子飞快从眼前甩过,便感觉身体如腾云驾雾一般在空中翻转,趴在一双腿上,还伴随着一声呵斥。
“小猴子,皮又痒了!”
一只玉手高高扬起,装模作样的在男童屁股上拍了一阵。男童泪眼婆娑,不知是疼痛,委屈,还是悔恨。
“娘亲啊,我多想,让你再打我一次。”
水中的涟漪渐渐平复,宋明眼眶微微泛红,狠狠地掬起一捧水,用力搓在脸上。本就有些自卑的宋明,可不想让同窗们再多一个嘲笑自己的借口。即便现在时辰尚早,没有同窗来到,宋明也下意识地觉得有些惊慌。
匆匆洗漱,宋明快步向正厅走去。正厅颇为宽敞,左右各五个蒲团与五张书桌,即便算上宋明也不足十个学生,闻哲也没有将多余的书桌与蒲团撤去。
正厅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