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海病着躺了两三天,身上已经不发热了,头也不晕沉了,只是还有些虚弱腿软,泉子儿熬些白粥给他调养,像照顾孩子那样的小心翼翼照顾着他。
全市各个学校因局势还不稳定也放了长假,津育和依云都闲着没事就过来陪着锦海玩。
锦海正趴在炕上看书,见他们一先一后的挑帘进了屋,就赶紧乐呵呵的说病已经好了,明天就可以去上课。
津育因为不用去上学正撒欢乐得不行,听见锦海念叨说要去上课就嘲笑他几天不挨先生的板子就肉紧。
听津育说学校还放着假,锦海也就不念叨了,他扭着脖子和津育凑着头看依云和泉子儿准备歘(chua)羊拐玩。
“要不这会儿咱去北海逛吧,清平薄日的过了几天雨,柳树芽子都绿串儿了。”津育在屋里闷着躁急心痒,脚底下踩着篮球,手插兜窝着身子试探着问依云。
“我不去,上回看没吓着了,街面上肯定还不稳当呢,我怕,不去。”依云一身洗的发白的教会女学生装,她拨棱(buleng)开津育的头,正和泉子儿专心致志的歘(chua)羊拐玩得高兴。
“不去就不去,那就倒葫芦闲慌着吧。”津育怕打着篮球,篮球在砖地上拍弹起地上的尘土,锦海呛得咳嗽了两声,泉子儿正端了一碗粥递给锦海,躲着篮球瞪了津育一眼,津育吐了下舌头收了球,站在屋中间仰头看横梁垂下来的蜘蛛网发呆。
天渐渐暖热了,微风袭袭混着些化了冻的大地里蠢蠢欲动的虫卵腥气,窗外的柳絮杨絮飘飞,像雪花,棉花成团着到处翻滚。
锦海趴在炕上支着胳膊肘子,面前放着泉子儿端来的一小碗冒着热气的白粥,鼻子发痒打了个喷嚏。
“津育,圆明园在哪?啥样?好玩么?”锦海想起来津育什么时候说过要去圆明园那个地方。
津育听见说起玩儿就来了精神:“圆明园啊,那可是葛僻地界,说是前清的皇家宫苑,不过早烧光的剩下废墟了,也就还留着不少撂荒的石头岗子,可大了呢。上次我就是跟我们家老爷子和好多教育部的人去那儿说是凭吊个啥,算是上什么坟吧,我哥带着我跟着骑马玩,还是军马,可高可猛可好玩了,对,那边还有不少连着的野湖,好多好多吇妞(ziu)螺蛳转儿,我捞了不少。嘿,泉子儿,下回能再去的时候,我狠捞它几笸箩的,回来让二老姨给炒了,那叫一个滋儿香。”说着津育直咽口水。
锦海听着也咽了口水,他知道就是在家乡的水田也见过大大小小的田螺。一小团硬壳包着块溜溜软儿,瓷瓷实实的贴在见不得阳光的水下石头缝隙里一动不动。
在京城里见过小贩儿挎着篮子沿着街面叫卖炒吇妞螺蛳转儿的,用红辣椒大蒜瓣腌渍着的下酒小吃,在街边小酒馆喝酒的主顾叫上一盘炒田螺,二拇指捻起个黑墨绿色宝石纽堆儿,用个牙签一探一挑,滋喽嘬一口小肉儿,就着一口小酒儿,腾起一脸的满足感,应该很好吃的样子。
“咱个正好也有功夫,那就去一趟吧。”锦海眯缝着眼皮,想象着圆明园的景致和在湖边洼子里石头缝掏田螺的样子,很是向往。
“咋去呀,那可远至儿呢,要出城门呢,上回我跟着去那一趟,路上坐马车都晕的吐了好几回,哪是哪都记不得,对,在清华园那边还要向北呢,可远了。”津育又拍起了篮球。
依云听着两人念叨圆明园,也停下手里的玩意儿,侧着头忽闪着长睫毛,她记得上次那些大学生说起圆明园的火,可究竟为什么烧,烧成啥样却不知道,听津育说景致很美,也很向往。
“我大哥应该去过清华园,还说让我以后能考进清华园呢,那,就让我大哥拉着咱们跑一趟。”锦海支起胳膊仰着头,但说完就后悔了,他根本不可能支应的动他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