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打算着雇车,也没钱,出来早却遇到禁街走不动,这个的确是没想到。
扎着堆的人们相互传递的眼神儿里都有些莫名的慌张,有知道底细的主儿被周围的看客围着窃窃的小声叨咕。
锦山个子不高,东探西探的竖耳朵也大致扫听明白了些缘由,是现今儿的大总统或大总理大元帅一样的大人物一孙大人偃没了。
他这也就才注意到沿街挂的五色旗的确都垂了半杆头儿,这肃穆阵势他懂,这叫举国丧的大殡。
他大概知道这个名震四海的孙先生,可搞不清具体的官职名义,反正逢人站定着提起来这个名字,都会一脸的肃穆恭敬,被这么奉迎说道着的,想必是如皇上一般顶天儿了的大人物。
清廷在他到北京的头前儿被冯玉祥的国民军赶跑了,没了皇上,想必能禁街的官职也是顶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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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家,这个词其实在锦山脑子里并没太多的眉目清楚,国有疆界,与他是挨不着,国有多大的地界,也不会与他精细丈量,可究竟自己个也是这个叫民国的芸芸众生,即是所谓民国的国民。
既是堂正的国民,那么祖辈相传的可以安心的在这个国里劳作,奉着官员,必守着这个国的规矩,也当敬着国的天君,这既是众生的本分。
民国的律例罚由,那当然只是街口上提留着彩条棍子的警坎肩,吆喝威胁着众生的铜豆子官阶。
再往上的官阶大员他抻着脖子也望不到,而作为国民的自己,能吃饱混事情,就是他的本分国事。
在这个号称民国国都的四城九门,城池威仪四方,稍有动静就震动寰宇,能在国都里禁了街的事儿,也就必定了是天下国家的大事。
就现今儿,他人在京城,算是临着天下国事很近,可着身边的大事儿就该有切近明白儿,而不是在老家的囫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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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窝囊在偏于荒山僻岭的老家,天大的事也就是和爹妈看着自己的土地,操守着三村五里内地主家的事儿。
换了百寿字大袄的地主迎了亲似的接待了县府的官员,面对着层级官阶,胖身板比平常一下儿就矮挫了不少,那样子必定就是对国事该有的奉承。
那时候还小的锦山哥儿三光着脚面混在一帮鼻涕孩子里头,趿拉着乡村的土面子地,撵不动的凑耳朵听国事的热闹,看国事官员的浓彩大服仪仗。
黑篮缎子镶补挂,头顶孔雀红羽翅的官儿甚是威严,胖厚嘴里念叨着朝廷圣上的时候还要高过头的拱着手,锦山哥几个也嘻嘻哈哈的远远地学着拱手起哄,可没人瞧他们半眼。
朝廷么,自然就是像说书先生说的天庭,紫金瓦,红宝墙,绕着彩云在天上,挑高到云里雾里一样的威严。
天庭必定是执掌着的是地主的狗命,否则地主也不会匍匐在地上发抖着迎接。
天庭根本就看不见锦山一家的穷命,所以地主对朝廷官员大恭敬,而锦山他们只能是支棱着耳朵,和芸芸乡众一起拥挤着闪躲着,小心的远远的仰望国事阵仗。
地主掌着一方土地上的所有年老年少的爹妈,还有换天黑地乱跑的如他哥儿三的一干小子闺女的命,方圆被地主执掌了性命的穷人们自然都是都要对地主恭敬。
在家,爹妈给的半块红薯那就是自己的命,这命也就是比什么都更近着的当天要饿的肚皮。
爹妈真心孝敬的却只是佛龛里落着土的神像,他们向来对地主以致天庭的恭顺恭敬也是随着村乡土民的姿势,那都是在眉目脸上的表情,轻软着哼哼几声附和,转头却就是一个“呸”在土灰里。
云里雾里的天庭对于锦山的印象,那只是难得的光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