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暖了起来,拂过河水翻腾滚热。
数百艘艑船自城中奔来,顺着宽阔的淮水河道朝北面长江驶去,顺流急速,载人十余,单帆吃重,好操持,是救兵。
夜风呜咽,圆月似乎被云层裹就,在高远的夜空中若隐若现,连乳白清冷的光辉也变得朦胧不可捉摸,点点月色洒落下来,又被泛黄的芦苇分割成一块块,琐碎班驳。
舱内积水过肩,人群争上甲板,船底板木迸裂,河水灌入猛烈,两侧船舷崩断,船面甲板折叠。
神舟将覆。
风陡然停住,视线内所有的事物都变得清晰,昏暗里能清楚的看见跳河所激起的水花,不远处拿着火把的汉子正指向那里捧腹大笑,以及被俘的挣扎和水中的搏命厮杀。
脑后传来轰然巨响,一根迸裂的木条溅在沈默的脸上,嵌进肉里,一瞬间复归了所有的景象和情绪,他跨出一步,跳下船去。
不高,比不了晚晴楼上那一跳。
沉得片刻,便与将将下水的陈映容同往前游。
此时,河面上虽是有火把照亮,但水下的能见度太低了,也顾不得那许多,打水猛撞头。
渐渐的,一切都变了颜色,成了红。
逃命的人群瞬间冲散了二人。沈默浮出水面,仍旧找寻不到陈映容的身影,他潜入水底向前游,再向前,向前
后方的神舟拦腰折断,只剩下船头和船尾处露出水面,那里火光冲天,一声声嘶吼响彻整片夜空,是搏命撕咬最惨烈的战场。
“呜~”
苍乌号角响起,能明显的感觉到所有人都为之一顿。官军的士气大振,悍匪们却是不慌不忙地将船只横列,在河面上一字排开,严阵以待。
沈默这时候才觉得自己的决定是对的。不与官员同行,才能如此顺利的逃离战场。他已经划出去很远了,距离他最近的贼船也在百步之外,但仍然不能放松警惕,便再一次潜入水底。
他露出水面急喘气,左顾右盼间,只见那些捡回性命的人们纷纷向两岸游去,上岸之后如无头苍蝇般四散而逃,然而却有一个身影,正沿着河堤与人群反方向疾行,焦急的喊着“死鬼”二字。
“映容!”沈默挥手喊停了那个身影。
同一时间,浪涛拍击江岸,激起朵朵浪花落下,甩出了震耳欲聋的鼓点,齐鼓摇船,直冲上来,救兵到了!
沈默连忙向岸边划去,忽然间从岸上撒来一张渔网,将他套了个结结实实。
慌乱中他伸展双臂,反将渔网缩紧,右腕持剑一挥,逃了出去。
定睛来看究竟是何人所为,沈默当即大呵:“徐怀柔!”
就在这时,徐怀柔手中那银枪闪转灵活,转灯儿般虚刺一枪,落去陈映容的脖颈三寸前,阴冷笑面慎人,开口骂道:“沈秀才果然是那重情重义的好男儿,既然陈娘子这般紧要,那徐某便”话未说完,徐怀柔陡然发力,甩腕托枪一挑,白皙雪肤上立刻生出一道细丝血痕。
陈映容仓促退下半步,她不知徐怀柔为何做出如此举动,捏紧拳头想与他理论,奈何现下形势危及,三里外即是水中战场,便说道:“不知我夫妻二人哪里得罪了四爷,惹得四爷这般不痛快不论之前因何种事,只要四爷放了我们,我和夫君保证,一定会尽全力补救!”
眼角闪过一缕凛冽的寒光,徐怀柔望她一眼也不答话,再偏头转向沈默,神情愈发阴冷,眼见他上岸,反托银枪一击,便再次将沈默打落水中。
“你忘了二爷?!”
“没忘!”
徐怀柔下手很重,沈默强忍住来自左胸的剧痛,极为艰难地撑上岸边。不料对方银枪再杵,直击他的腹部,沈默来不及躲闪,仰身跌入河内。
徐怀柔紧盯水中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