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时月看着自己的女儿,看着她尚且稚嫩的脸,她犹疑了一会,叹了口气,告诉了她所有的真相,“你爸,被高利贷追债地抓走了。”
“??”
在祝随春的印象里,她的父亲是个老实而忠厚的人,家里最贵的东西的就是房子,别的用的,她爸都爱去什么小市场淘。祝妈嫌他不懂享受生活,可她爸老是乐呵,说日子过得去,怎么都一样。
祝随春小时候皮得不行,她爸生气就爱说,要这么多年,拿养她的钱养猪,估计早就不知道开了多少个屠宰场。
那个永远笑呵呵的爸爸,怎么会欠高利贷?
察觉出女儿的疑惑,高时月补充,这是祝随春第二次听到她妈用这么嫌恶的语气来讲述一个人,上一次,是她中学时有同学的家长当众骂她性取向的事。
“还不是薛刚?前几年非要给你爸合伙转型开公司,开就算了,现在油水揩干净了,居然去赌陀螺。你说这多大的人?赌就算了,别人赌钱,他倒好,抵了自己一双手。现在还不起了,人跑了,伪造你爸签名让他当了担保人。”
——?!
“所以,我爸被抓去——?”
高时月叹了口气,“三天之内不把你薛叔找出来,你爸就得替他还一双手!这是什么人!我们家对他不好吗!”
高时月越说越难过,捂面哭泣起来。祝随春满心愤怒和担心,她压抑住即将暴虐而发的情绪,上前替妈妈蹭掉了眼泪,“妈,别担心。”
“报警了吗?”
“警察不管这事,说什么高利贷借贷不犯法。”
“妈,你知道他们是谁吗?”
高时月走进书房拿出一张名片,上面写着,名字王泽军,地址北五路486号。
“妈,你在家好好待会。”祝随春竭尽权利掩盖自己的情绪,但声音里的颤抖依然熹微可寻痕迹,“我出去找薛文文问问。”
“我打过电话了。”高时月冷笑一声,“薛文文说她什么都不知道。”
“妈,我跟薛文文朋友这么多年,你让我去问问吧。”祝随春千劝百说,高时月终于答应了。
她千叮咛万嘱咐,“你小心点。”
“不如我和你一起吧?”高时月问。
祝随春极力阻止,“妈,小孩有小孩的解决办法。你等我,好吗?”
“好,妈妈等你回来。”
可不知道为何,高时月总有一种危险的预感。她目送着随春走出门,目送着她的身影被门外的光吞噬殆尽。
祝随春在门口顿了很久。
她其实一贯记性不好,可是现在却似乎都能够记起来了。
记得小时候在这院子里,她想要爬树,爸爸一把把她揽在肩头,让她可以伸手碰到摇摇欲坠的果实,而妈妈跟在身后笑着叨叨要注意安全啊。
也记得在那个铺满了地毯的客厅里,她威武的爸爸弯腰跪地做她的小马扎,她天真无邪地喊着驾驾驾,小手不知轻重地打在爸爸的背上。她妈坐在沙发上一针一线地织着毛衣。
她还记得在她玩闹小玩具车或是别的什么东西时打摔了花瓶,弄伤了手指,妈妈生气,爸爸却笑着打哈哈,给她贴创口贴,对她说,给我们祝宝呼呼,痛痛飞飞,不哭不哭。
爸妈是会吵架的,可只要祝随春上前一人给一个抱抱,大家又会和好如初。
她长至如今已二十年,光阴似箭,只是眨眼之间。
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和爸爸已经很少讲话了,他们变得甚少交流。父亲开始沉默,妈妈开始成为了她最亲近的对象。
在她长高的每一年里,那个山一样的父亲,逐渐岣嵝了背,苍白了发,到最后扶墙走路,都发不出声音,如同一片影子。
她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