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如约而至。
清晨六时,上海又一次被磅礴大雨笼罩着,这是惊蛰后的第二场雨了。马路上车灯红成一片,鸣笛声响成一片,嘈杂声贯彻了整条乐山路。在乐山路旁武夷路深处有着一片老旧的公寓房,墙面红漆掉了皮,开裂的缝隙里填满了泥水与灰尘,这是日晒雨淋的积淀。在这片五层楼的公寓中,几乎每家每户都按制了防盗窗,有些铁制框架已经生锈,退了部分黑色的漆皮,只剩黄褐色的斑点,有些更换过的框架焕然一新,远远的便闪出一片铝制的亮光。
在那生锈的铁栏杆里,窗口上种植着一盆盆吊兰的便是肖琴家。吊兰的枝叶青翠欲滴,由根部至叶尖点缀着一条白丝线,可惜雨势不曾减弱,叶片被打的生疼,只能在雾气中颤栗着。
肖琴轻叩了隔壁房间的门,“鸢鸢,该起床吃早餐了。”门内传来有气无力地轻哼声,也不知是在呓语还是在回答。餐桌上已经摆放了四碗热腾腾的紫米粥,粥上洒着薏仁与燕麦片。母亲在厨房里收拾碗筷,父亲在餐桌边翻看着《新闻日报》,右手只是微微张开,像是夹了一支香烟似的放在桌上。
父亲,已经有一年没有抽烟了。
肖琴记得前年公司刚倒闭的时候,起居室里总是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芭菰味,父亲终日紧缩眉头,手不离烟,废寝忘食,母亲虽没有以泪洗面,但银发却是日益渐增。可随着日子久了,记忆里有些东西被抹淡了,好似不曾拥有过那家公司,母亲开始研究健康餐食,父亲开始养鸟种花。倒是因为笼子里的那对黄鹂叫的可怜,听来凄惨,去年父亲忍痛割爱把它们放生了。至于花么,皆因上海夏天多虫而衰败,此后父亲便断了那个念头。倒是偶然嫁接过来的吊兰,既可水培亦可土植,生长地极为旺盛,着实令父亲舒心,久而久之,家中但凡有窗台的地方,从厨房到浴室,从阳台到卧室,都被摆满了大大小小的吊兰。
肖琴很是喜欢现在家里的气氛,父母都有了各自的爱好,不过一家的生计总是需要维持的,一半靠着父母微薄的退休金,一半靠着自己琴行工作的收入。
这两年,一切都风平浪静。
有时,看着窗口的吊兰,肖琴会忍不住自嘲曾经立下的可笑誓言:夏可已去,不复奏琴。但生活却总是一意孤行,即使她的钟子期已去,她如今也不的不拉琴,古人的那份潇洒怕是无法在这个时代延续了。因为生活,已叫她喘不过气来,像是在脱冬天厚重的毛衣,费尽周折,也依旧卡在脖子上。不知是这领口太紧还是她气力太小,但无疑这是肖琴所不能承受的生命之重。
过了正午,大雨减弱,随后小雨骤停,街上缭绕的雾气逐渐消退,些许阳光洒在了乐山路上一排排打的梧桐树上,能隐约看见彩虹的轮廓。不过肖鸢倒是没有这个好运气,在窗口向外端详了许久,终是作罢,回屋挨在了姐姐身边玩起了手机。
直到午后三时许,我看到姐她整理完衣装,便背起了大提琴,向门口走去。
“姐,慢走,晚上的演奏要加油啊!”
“嗯。”
姐她总是这样轻轻地回复着,她也总是穿着长裙背着大提琴,或许是所有拉大提琴的女孩都穿长裙的缘故,又或是只有穿长裙的女孩才有拉大提琴的雅致。
我知道,姐她是个有故事的人,正如她隐于长裙下的脚踝,叫人看不透彻。
待肖琴来到清雅俱乐部的时候已是四时半。这一次,园内多了几分亲和,许是阳光的关系。沿着软石小路走去,未近石亭,便能感受到一阵石英之冷,不禁令她心生敬畏,不过近看,十株昙花中有一株倒是含苞待放,怕是不久就要开了。
门是开着的,肖琴还是轻轻叩了叩门,以示礼貌。屋内的陈设相比上一次又多了些古朴典雅的韵味,墙上挂着几幅江南水乡的钢笔画,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