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池第一阶的高度,细细叮嘱了纳兰方觉不可往深处去,随即将送来的小人儿衣裳摆在专用来摆放衣裳的地方,那地方微微发烫,干燥而防止衣裳沾染了湿气。
她放好衣裳,刚一转身,就瞧见纳兰方觉背对着她,双手展开举着。
腾腾热气氤氲的澡堂里,小小的人儿双手平举,长长袖袍垂下,竟有种奇特的威仪在,如小大人一般,玉幼清不明所以,这小子难道也是穿越来的?看过铁达尼号?她好笑的摇摇头,绕过纳兰方觉往外走。
“姨姨!”纳兰方觉出声叫住玉幼清。
“嗯?”玉幼清回头。
纳兰方觉却看着她不说话了,小肚子微微一挺。
玉幼清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随即恍然,这小子是襄王嫡子,平日里叫人伺候惯了,这是等着她给他沐浴更衣呢!
玉幼清仍旧一身狼狈,君竹苑又无侍婢,她也不恼,蹲下身轻轻道:“方觉,我c你娘或者侍婢帮你沐浴更衣,是因为你是一个小孩子,而并非因为你是襄王世子。你记住,这个世上,每个人都是平等的,没有人生来低贱,生来就是伺候人的命,你应该尊重每一个人,知道吗?”
纳兰方觉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咬着唇放下了举起的手。
玉幼清赞赏的笑着理理他的发,“你瞧,姨姨也满身血污,姨姨的右手也受伤了,不能帮你,你可以自己洗吗?”
小子沉吟了半晌,忸怩不说话。
玉幼清帮着他解开腰带,慢慢教他如何脱衣,慢慢一遍一遍告诉他洗浴时该做些什么c注意些什么,直到小子完全记住了,才退出去。
她轻轻靠在壁上,疲累的闭了闭眼。忽然打了个喷嚏,她吸吸鼻子,看着面前的女房,听着男房里纳兰方觉玩水时奶声奶气的笑声,转身出门,往厨房走去。
这孩子受了惊吓,洗完澡喝碗热热的姜茶驱驱寒,才不会受凉。她自己也一直觉得冷,身子又发烫,肯定有些低热。更何况,她抱着肩抬头,天阴得很,怕是还要接连下几日的雨。
一一
厨房里物事倒真是一应俱全,不染尘灰,蔬果也是样样新鲜,瞧着倒像是日日有人用着的,因她方才并没有听见有人打扫或者送蔬果进来,可这一个不像主房的君竹苑,事无巨细都小心打点着,倒叫她觉着奇怪。
玉幼清挑些要用的洗净了,准备煮红糖姜茶。她其实本不擅厨艺,只是幼时她父亲煮给她喝过一次,她也不觉好喝,但她父亲硬是要她学会。只因当年,她母亲便是因着雨后一碗热腾腾的红糖姜茶,才对她父亲多瞧了一眼,这一眼,便又是一生,是她母亲一生中的一段插曲,却是她父亲完完整整的一生。可惜她母亲是法国人,生性喜浪漫c自由,犹如一匹野马,永远着眼于与天际连成一线的草原那头。
这段情史倒不是她那个专情的老爸告诉她的,而是她从她那个多情的老妈那里问出来的,到那一刻她仍能从她妈眼里看见深深的动容,这一份真切的动容源自于她妈真的爱她爸,且未减一丝一毫,只是她妈不愿被生活束缚,不愿被婚姻铐上枷锁,不愿在这种情况下埋没于社会舆论,所以她妈追求自己去了,她曾用逃避形容,后来才发现错了,那是一种她向往,却永远没有勇气去做的,她曾和她妈谈论过无数次,然而最后的结论都会转回到她,她身上的烟火气,她忽然勾起唇角,用法语轻声自言自语道:“野马的草原是全世界,但野马终究只钟情于草原,不是吗?”
柴火声“哔啵”一声爆响,玉幼清忽有感应似的转头,眼神却落在空处,风吹过,厨房的木门慢慢晃着,她漫不经心回头,有些笨拙的用左手将煮好的姜茶分装在三个小盅里,放进食盒时又茫然于为什么要分三份,她撇撇嘴,想着分了就分了吧,便宜楚云起了,只当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