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声泪俱下的痛骂,周尘终于在极度震惊中弄清了女子的身份,原来她就是远在建康的大冤家、堂堂沈氏千金——沈秀之。
沈家姑娘被兄长一番斥责后,万念俱灰,萌生死志,后来听说罪魁祸首周尘被发配军营了,于是乔装跟随大军北上,寻找机会下手报仇。
在彭城郡,她借助樊家之力巧妙布置,周尘险些被堆积成山的粮食压成肉饼,可惜仇人未泯,沈姑娘只得继续乔装尾随,不幸在高平郡遇到了疯狗似的北魏军队。
魏军见屋就烧,见人就抢,手无缚鸡之力的沈姑娘本来乔装百姓在城墙御敌,无奈魏军攻势太猛,城池陷落,她只得混在百姓中,被驱赶北去。昨日夜里,她见百姓们骚动,便趁机避开守卫,逃了出来,然没跑多远就被魏军骑兵发现,幸好在千钧一发之际,周尘率人救了她。
人生际遇就是如此神奇。有时候,你遍寻一人,历经千辛万苦不得,却在偶然一瞬,一梦之后,睁眼就能看到。
不过,并非人人都觉得这样的偶然是美妙的,浪漫的,至少周尘对此避之不及。
“真他娘的一笔糊涂账!”周公子恨恨地骂着,手里还舀了一碗稀烂的小麦粥,发虚地走向不远处的沈家姑娘。尽管势同水火,但人家都已经找来了,还半死不活的,他怎能不管不顾?
沈秀之箭伤在身,又异常激动,故骂完周尘,力气也没了,只得含恨流泪。她虽然对周尘有滔天恨意,此时浑身是伤,却毫无办法。
“沈姑娘,饿了吧,这里有一碗麦粥……”周尘走近沈秀之,缓缓递出陶碗,眼神却游离在远处忙活收拾、准备启程的众大汉身上。
“他娘地真是尴尬!”周尘心中默念,他倒不怕这个漂亮的女人暴起杀人,只是担心沈秀之大发小姐脾气,把碗一扔,绝食以示抗议。
“你放心,我会好好活着,直到你死去!”沈秀之冷冷说完,便颤抖地接过了小麦粥,置于地上。她微动手指,试着去抓木筷,却疼得难以张开手指,连试几次都没有成功,内心一阵苦涩。
周尘瞧着她指尖伤口仍未愈合,伤口处甚至还在沁血,男子汉天生的怜香惜玉感陡然而生,于是毫不犹豫地上前协助,一手托住碗底,一手用筷子轻轻地挑起粥粒,送到沈秀之嘴边。
沈姑娘檀口微启,咬牙切齿地吃了起来,看样子是饿极了。然观其眼神,没有感激,更没有感动,唯有浓浓的恨意充斥其中。
周尘无奈,只得苦涩一笑。
能怎么办呢?他虽是意识破碎虚空而来,肉身却实实在在是这具浪荡公子的,曾经犯下的过错,可以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抹掉吗?他想,别人也不答应。
那就应该担负起所有的罪责?显然周公子不愿意,毕竟,他意识前卫不说,对于自己毫无所知的过往也没有任何感觉。
“沈姑娘,我都被发配军营生死难料,难道不能减轻你心中的恨意?”周尘坐了下来,开口问道。他觉得冤家宜解不宜结,如果能够开诚布公地一谈,未尝不是好事。
沈秀之艰难抬头,一双水润的大眼睛紧紧盯住周尘,一字一顿地说道:“你不死,我不休!”
周尘浅浅一笑,他料到沈秀之会如此决绝。毕竟,一个敢离家寻仇的女子,内心的苦楚常人无可想象。
“你辱我如此,致人人耻笑,兄妹反目,若非想要看着你死,我早已自行了断!”沈秀之俏脸潮红,毫无所惧。
周尘心中一寒,他听得出沈秀之言辞间的冷意与无望。
“沈姑娘,周尘孟浪,一时侵犯了你,确实该死!”
“那就把头伸出来,让我砍了。你放心,你不白死,我会抵命”。
“不不不……”周尘闻言,大摇其头,当即和沈大美人保持了安全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