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罗敷仰头看着高塔图书馆的电子血月,他好像呼吸进了纯然不同的空气,像狼人在月亮下的长嚎。他感觉自己也在夏蝉祭的月下变身了,变成了一个有勇气去做在她们眼中更离经叛道、不可理喻的事情的林罗敷。
就像你在家中偷了钱,一般来说也不会认错,而是引发更恶劣的离家出走。
林罗敷脑子里有两条路,一条是回去换下这身衣服,徐班和陈主任没准都坐在屋里等他道歉并说明这样做的理由,连番的认错和保证之下,也许就能揭过了。
但没有理由啊,就是想这么做!林罗敷毅然决然的选了第二条路。有种僧人叫破戒僧,能坚守十年之久的苦戒,一旦破了第一次,就会一错再错。这种心理说来简单,叫“破罐子破摔”,哪怕心坚如铁的苦行僧都不是其对手。林罗敷寻常被理智压抑的放纵,那些家人再三强调的“不能做”,皆因罐子破了的一角而跳了出来。
他想吃一根两根三根四根无数根的巧克力冰淇淋!想肆无忌惮的在大街上乱逛!想大步的奔跑和流汗!想站在乒乓球台上跳来跳去!想和死党一起坐在烧烤摊上吃着羊肉串吹牛!想坐在网吧里玩一整个通宵的游戏!想撕掉这张“优等生”、“乖宝宝”的面具大声喊我超喜欢打游戏!
他本来就是个正常的、哭和笑都很自由的男生啊!凭什么要他装笑不露齿行不摆裙的古代深闺大小姐?又凭什么要在乎世界上那么多傻逼的强求?既然已经做了第一件自己想做的事情,再戴回那张破破烂烂的假面,不是显得很蠢么?
林罗敷把宽大的琵琶袖捋到小臂上,扯松了画着点点寒梅的白襟带,走出樱花林。老教学楼里的几间社团还亮着灯,楼下用三行长藤条圈着的怪柳旁蹲着个男生,拿着美工刀在削铅笔。
林罗敷看了男生一眼,气势汹汹走上前:“刀借我一下!”
削铅笔的男生受到了不小的惊吓,任谁看到一个仿佛从画卷里走出来的古典美人,衣襟却扯的松松垮垮,撩着袖子凶悍的向他要刀都会受到惊吓吧?男生犹犹豫豫的,把美工刀递给他。
林罗敷接了刀,一只脚踩在种怪柳的大理石台上,抓住快拖到地面的长裙。嘶啦一声,割破的白纱直接被他扯下,藕断丝连的部分一刀两断。整齐的裙摆被割扯的破破烂烂,再也遮不住足尖鞋上的白袜子和纤细的小腿,像是变成了前卫的斜裙,不规则的裙角从右脚踝处斜向上生长。
这种裙子其实很碍事,如果不是夏蝉祭的中心人群太过拥挤,林罗敷全力奔跑起来铁定要踩裙角摔一跤。
“谢谢。”林罗敷把美工刀还给男生。
男生接过美工刀,好奇的问:“你是……夏蝉祭上跳舞的那个人吗?裙子是学校的吧?割坏了要赔钱的。”
“不割的话,很难跑的。”
“跑?”男生满头雾水。
“跑去上网啊!”林罗敷对他一笑,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再见!”
裙角被奔跑的风扬起,男孩看着林罗敷头也不回的招手道别,沿着铺满不规则的青石的小路,渐渐远去的背影简直要化作一团白色的月光,他下意识说了声“好酷啊”。
这种酷指的不是模样,而是一种精神。
校门口守着徐菁华,她双手抱胸焦躁的在门口徘徊,每一位出去的学生都要被她用鹰一样的目光盯上。任徐小姐想破脑袋都想不出,一个平时安安静静的乖宝宝,怎能在夏蝉祭上做出这样的举动。陈高圆严令要她去校门口守着,把林罗敷抓回更衣室,她要听听这孩子究竟是抱着什么样的想法,徐菁华说他肯定会回来换衣服的。
陈高圆瞥了这个年轻的班主任一眼说你不懂犯了事的学生想法。
徐菁华哦了一声,她哪儿有心思思考林罗敷的想法,她只想考虑她的奖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