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之后,徐绎辗转反侧,整夜未眠。直至天边渐白,方朦胧睡去。第二天是周六,他睡到中午才醒。听得窗外雨声甚重,只好取消其他计划,懒懒地继续看稿。
前几天地区经济那本书稿退改回来,徐绎核了红。以前他帮别人看稿,看完交给责编就结了,改得如何c是否合适,自己并不清楚。这次顾羽逐一确认了他的改动,是非得失一目了然,令他有如梦初醒之感。
当初准备考研时,徐绎曾经自行整理过一版《文字学述要》,前后一年,通读三十遍以上,对全书行文c结构c内容等进行了相当大的调整补充,堪称脱胎换骨。但这毕竟与编辑改稿有别。在目前快速的出版节奏下,编辑不可能也不需要事必躬亲c面面俱到,那样反而会降低改稿效率,也更容易出错。
徐绎曾和陆昕聊过他对编辑工作的困惑,陆昕也提到这一点,认为他对编辑的理解可能存在偏差。同时劝他不必过于执著书中的不足,放宽眼界,“误书思之,亦是一适”。
这句话本来是说古书校勘,用在这里,想想也不无道理。就那本研究少陵诗歌的书稿而言,其中组织结撰的唐代史料及诗文十分丰富,很多都是他的知识盲点。核对引文时,他也借此下载了大量电子书资源,学到一些查找资料的方法。抛开各种烦心之处不论,其实他的收获并不小。
想到这里,徐绎对陆昕暗服。
徐绎平时没什么朋友,和同学c同事的关系也比较淡薄。虽然宣圣有云“可与共学,未可与适道”,原不必汲汲于此。但二十年来踽踽独行,无人指引扶持,实不免于躐等之患。如武侠小说中强练武功秘籍之人,纵然有所成就,最后不是丧心病狂,便是走火入魔。切肤之痛,可胜道哉!
陆昕和徐绎几乎同时进入艺文书社。她清雅平易的言谈举止c信手拈来的学识功力,令徐绎十分仰慕。但她气质清冷,给人一种疏离感。而去年徐绎又忙着熟悉编务工作,今年春天才和她有了较多接触。意外的是,向来与人落落难合的他,对陆昕却隐隐有一见如故的感觉。
“我要是有这样一位姐姐该多好啊”徐绎双手托腮,面对墙发呆。但随即摇摇头,否定了自己的幻想。
那场雨连下了三天,直到周一傍晚才逐渐停止。徐绎躺在床上看书,不时打着呵欠,昏昏欲睡。忽然门外隐约传来阵阵喧闹,他侧耳听了听,起身出去查看。
走廊里没有开灯,远处的楼梯口亮着,不少人聚在那边。他穿过人群,最后视线停在一个人身上。她身着米色外套c黑裤白鞋,轻倚栏杆,静静倾听朋友讲话。他缓步走下楼梯,正要开口叫出她的名字,只觉脚下一空——
他迷迷糊糊从地上爬起来,使劲甩甩头,才明白这是一场梦。梦里在楼梯上一脚踩空,梦外则从床上摔下去。回想梦里的场景,走廊两边似乎都是教室,从结构看应该就是宸大的教学楼。
他的梦里很少出现宸大的场景,即使偶尔出现也总是黑漆漆c空落落的,只有他一个人。像今晚这么多人,可以说绝无仅有。而且大学里多少次想梦都梦不到的她,这次竟悄然入梦。
他拾起书,伫立窗前。雨后新霁,窗外凉风习习。天宇澄宁,远处星光隐现。抬头一望,只见当空一轮明月,飞彩凝辉。月圆人不圆,面对如此清明的夜色,徐绎却更增惆怅。
部门要来实习生的消息早已传遍整个办公室,据说是一位很漂亮的女生,而且是徐绎的校友,同事们自然会问他两句。但他总是讳莫如深,不愿多讲,拿“我们不熟”之类的话敷衍了事。正所谓欲盖弥彰,他越不说,大家就越对这位新人好奇。
周二上午,忐忑难安的徐绎在办公室里不停走来走去,偏偏这时候行政部又通知他过去。一心挂念着她的徐绎不情愿地往外走,刚出办公室,就险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