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嫌他不爱干净,他还就是不爱干净。
王小刘果然一切照旧:脸也不要洗,牙也不要刷,只把两手在裤子上擦擦,起来就坐到矮桌前,拿起才烙好的白面饼就吃。
吃了一口怕噎着,他就提起手边的茶壶来倒茶,熟练得就跟在自己家里一样。
方知晓斜眼看见,心中冷笑:“比我们庄稼人还庄稼人,还吹你是火星来的了!火星人会这么大口灌茶,再大口咬大饼子吗?”
此刻他疑心尽去——对方就是本地人!就是一个吹牛胡闹的年轻混混。身上不带一个子儿,却到处混吃混喝混觉睡!
过一会儿,吃光舔净,保证他会把嘴一抹,说一声:“大哥对不起了!”然后就痛痛快快地招认,说自己昨天说的全都是谎话!
到那时你又能把他怎么样?打他?骂他?剥了他那一身衣服当饭钱?
衣服倒还新!但这种事,就连在外打拼得心冷如铁的方知晓也做不出来!中秋清寒季节,真把他剥得像根光溜溜的老玉米?连邻居都该骂咱不厚道了。
算了!就等着吃他这个哑巴亏吧!只别叫邻居知道笑了去就行!
王小刘就那样大大方方地吃着喝着,方知晓也就这样坐在一旁冷眼看着,越看越觉得自己猜想得对。
瞧这家伙,连吃个东西都巴唧嘴,哪有一个正相!这水平,连城里人c镇上人都挨排不上,完全是个纯粹的乡里土鳖,还外星人了!
至于昨晚那一系列怪事,好好推敲一下,似乎也好解释——全不过凑巧而已。
比如那架直升飞机,那根本不难解释,可能就是一种新型的警用交通工具——也可能是气垫船之类,功率也不大。当时抬眼看着,它最多也不过飞到树稍那么高嘛。
就是王小刘自己,都可能是被他们拦下的可疑分子,问过没什么发现,就在沟里把他连人带东西都放了,刚好被自己碰到。
那么他们为什么那么粗暴地对待自己呢?自己没惹谁呀!那么是不是有谁举报自己害上了什么厉害的传染病?比如那年爆发的或是一种特殊的禽流感?
那样的话,警察或是医生还真的有权就地拦下行人来,挨个抽血化验。
难道忘了:零几年春天那阵子,火车和汽车站外都安设了红外测温仪,出出进进的人,不管是谁,都得在那儿照一照脑门子!
就是那所谓个人随身标志也好解释,可能就是个买来的工艺品,有机玻璃做的。商店橱窗里类似的要多少有多少,里面还嵌着花鸟虫鱼呢。
至于会扭动,报纸上也说过,用了记忆合金嘛。记忆合金这东西,你就是把它拧成麻花,一加温加电,它也立马就弹回原来的样子,挡都挡不住。
此时若再有个遥控器在王小刘手里捏着,那还不一按键就叫回去了,就跟那电磁铁通了电一样!
想一想竟然全都解释得通,他豁然开朗,干脆完全不存指望了,就这样一直坐到这所谓的王小刘厚颜无耻地吃完喝完。
其实方知晓这样一门心思一边倒地反复自我譬解,也不过是想提前压缩一下期望值,以免最后放下筷子,这家伙更加厚颜无耻地宣布“我没钱!”时,心理上受不了!
时间还算过得快,这家伙终于痛痛快快地放下了筷子。嘴一抹,舌头一舔,就左顾右盼地想再喝几口茶,茶壶却已经倒空了。
“你不是还要上厕所吗?”方知晓说,“茅坑就在后门外。你先去解手,我去灶房烧开水。”
王小刘笑道:“你的记性真好,这还是吃饭前说的呢!”
“我的记性是很好,”方知晓说,“就连昨天晚上说的什么都忘不了。”
他这是暗示对方:昨天晚上不管你答应了什么,想赖账都不那么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