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了这件事后，我想也正是因为这件事，我得以继续留在孤儿院。我开始明白很多东西，原来当自己被同龄人冠以怪物一词，并不是一件让人自豪的事情。

    我难以留在小班内，康复老师依旧会每一个周末出现，可是她只会单独地给我作辅导，而周一至周五的下午，就由赵阿姨负责我的学科教育。但这又并非将我完全隔离出去，在其他多余的时间，我还是可以单独自由地留在院子里看到那些孩子们，即使他们给予我的眼光，都是鄙视而疑惑。

    康复老师按住我的双腿，每一周我都会按照她的要求，用着她的按摩手法，给自己的小腿按摩，可是我心里明白，我的小腿并没有不妥，它看起来很正常，也并没有疼痛感。

    这一次该她来了，她捉住我的小腿内侧，用的力度比我的还大，她发力很猛，我感觉一阵痛。

    “老师，痛，痛，痛”我说。

    “你该知道自己是怎么一回事吧”康复老师说的话轻飘飘，话里有话。

    “如果不痛的话，那就是大事了。痛了，证明你还是正常人。”他继续说着“不涉及神经，你能跑能跳，你懂我意思吗？你是一个正常的儿童。”

    我知道她的意思，她是一个很好的老师。我讨厌怪物一词，但我也同样讨厌正常这个词。因为我知道，自己无论如何想摆脱这个泥沼，但被冠以讨论这个字眼，就已经是陷入圈套中去。

    我没有说话，我只是一个十岁的儿童，我的眼睛被注入清澈，但也绝非如此容易被蒙骗。

    “我是一个怪物，对吧？”我掀起了裤子，向她展示大腿内侧的皮肤，那同样是脱皮后的白皙，他们说我的皮肤光滑得像个初生的婴儿。“正常的人会脱皮吗？像蛇一样？”我问她，在前几天，我瞒着他们，看了一个关于蛇的纪录片。

    “每当蛇脱一次皮，它就长大一点点。”

    我听到她的解释，绵软无力。

    “可是并没有人可以说明，为什么我的头开始萎缩啊。”我知道一开始我的头很大很大，但到我9岁到10岁这一年，我渐渐觉得，头部萎缩的现象出现了，而伴随着的是脸部皱巴巴的皱纹也慢慢消失。

    “这并不是一件很重要的事。你得跟你妈妈说清楚。”我想康复老师是继牧师和院长之外，知道赵阿姨是我妈妈的人。可是我又不想让他们知道我的烦恼，因为他们肯定会说，哎，那不过是这孩子青春期的烦恼而已。

    我望向铁窗外，这是我十岁的青春年华所在，可是我却不能像一个正常的儿童一样玩乐。

    窗外的世界在我看起来都是美好的。正常，是对一个人最大的褒奖，而自由，不过是附加的奖励。我的身体能自由旋动，可是浑身上下都是腐臭味。

    每一个傍晚，我就如此看看那些孩子们，他们有的有着比我更为不堪的身体，有的甚至智力迟缓，但相比我而言，他们更值得配上正常一个词。

    我呈弓形一样，卧在角落里头，这时候的我对声音极为敏感，我能听到窗外孩子们打闹嬉笑的声音，还有。

    那细碎的脚步声。

    一双手从背后遮住了我的眼睛，那双手让我感觉并不是温暖，那是一种冰冷之感。我知道必定是有人和我做游戏，可是这怀疑却并无任何可以锁定的对象。

    背后的他倒吸了一口凉气“王，耀，辉”

    他轻轻放开了手，他的身材比起之前的壮硕了不少，看起来这几年长大了不少。

    他的鸡冠头依旧存在，我摸了摸他的头，如果是前几年，他一定愠怒得跳起来怒骂。

    “我是来道歉的”他语气真诚，这倒是让我没有质疑他的余地。

    我没有说话。

    “我不该这么说，说你是一个怪胎，我不该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