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他又消瘦了,一件短袖衬衣穿在身上已经空落落,露出来的手臂上可以很清晰地看到密密麻麻的针孔。
常安抬手捂了下嘴,先前就已经让魏素瑛问过他的意思,他拒绝手术,拒绝化疗,更拒绝去国外接受其他治疗方案。
他只想呆在这里,随着生老病死的规律慢慢走完一生。
常安知道,时间对于他们两个来说,都已经变成了一个十分珍贵的东西。
“爸!”她脱口而出,好像突然没了负担。
躺椅上的人慢慢弹开松皱的眼皮,头顶是树荫,树荫里晶晶闪闪地撒下来一点阳光。
“爸!”常安又喊了一声。
常望德撑着扶手稍稍坐起来一点,“来啦,看我这等等怎么又睡着了,赶紧坐。”他起身要帮常安抽椅子,常安赶紧拦住,“我来吧。”
她将竹凳上的东西小心地搁旁边,又嫌离得太远,往躺椅那头挪了挪,这才坐下,“父女”俩从远处看几乎是肩挨着肩,头顶撒下一片晶晶亮。
坐了会儿,似乎双方都在酝酿,最后还是常望德先开口。
“最近怎么样?”
“挺好的。”
“是不是还有些不适应?”
“没有,已经调整过来了。”
“起初的时候应该挺难吧?”
常安低头笑了笑,“确实,感觉天塌了,又像在做梦,可是慢慢把事情都理顺了,自己总要面对现实,现在已经好了很多。”
她用寥寥数语概括了前面三个月暗无天日般的日子。
常望德看着远方似叹了一口气:“难为你要承受这些,但是你比你妈想的要坚强,当年她总担心一旦事情曝光你该怎么承受这一切。”
常安没说话,她不喜欢把情绪都放在嘴上,况且有些东西别人根本分担不了,苦要自己挨,委屈也得自己受,顶多绷不住的时候掉两滴眼泪,可是眼泪其实也是无济于事的。
常安承认自己也爱哭,但是当苦难真正来临时她反而显得要刚强。
命运罩下来的时候无人能幸免,唯一能做的便是咬牙挺过去。
常望德看着远方,多余的安慰已经不需要了,各自沉默了一会儿,他问:“去看过他了吗?”
常安一愣,很快就反应过来他口中的“他”是谁。
“没有!”
“不打算去?”
“还没考虑好要不要去。”
远处突然传来两声蛙鸣,再热一点就是夏天了吧。
常望德靠躺椅上慢慢揉搓着虚肿的手臂,“还是去看看吧,别给自己留遗憾。”
午饭吃得很是清淡,除了一个排骨汤一条清蒸鳜鱼,其他都以蔬菜为主,倒很符合常安的口味。
“丝瓜是自家种的,清凉去火,西红柿也不错,你看你最近瘦的,赶紧多吃点。”魏素瑛不断给常安夹菜。
常安想起后院里的那几块菜地,“是后院种的吗?”
“你看到了?”
“嗯。”
魏素瑛笑,“闲在家里没事,而且新闻不是老报道外面买的菜不健康吗?都打了很多农药和催熟剂,所以我就琢磨着是不是自己种点,刚好小时候也干过这些,小爱也能帮我,没想到还真全部长出来了。”
魏素瑛言语里丝毫没有挫累之气,有的只是得意和喜悦,好像自己种出了菜真是一件十分开心的事,但常安知道,这里面显然有很多万不得已,比如常望德已经下来了,上面不会给他再配司机和车,去镇上买菜就成了问题,再比如常望德每天需要用药来控制病情,全进口的靶向药,并不在医保范围内,这是一笔巨额开销。
可是魏素瑛竟丝毫没有抱怨,她将自己在后院开荒种地讲得如此稀松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