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当一清二楚。”
待送走二人,萧令明独坐室内,手边无酒无茶,然方才君臣对话足以供其品味斟酌,最值得把玩处,仍在那从未谋面的崔姓年轻人之身,这样的人物,竟蹉跎于锦绣年华,竟止步于高墙府门,倘他真志在长林丰草,便自会行韬晦之计,倘他真志在腰带金紫,又为何在二十六岁的年纪仍蛰伏相府?
萧令明将目光放得极远,而无论如何努力,却终出不了各抱地势钩心斗角的巍巍青宫,日头倾曦,夕阳将一室映作火海,他一直都清楚,这具生而为人的躯体,不想在这人世的火海间焦枯,便只有在这人世的火海间涅槃。
而春意残了,落花无限数,他园中的落花实在太盛,白者翻银滚雪,红者倾地胭脂,吞天沃日,奢侈到极致,极致再极致,好似整个春日所绽之花,便于今日凋零殆尽,花上添锦,锦上添花,一如祁人诗文。
于是聪慧如斯的萧太子,透过缤纷织就的锦帘,似乎看到了隐藏于崔相公身后那张同样玲珑透漏的深锁面孔。
只是,然而,然而,这样的人物,又要如何同渐囿于局的萧太子风云际会,于太子,于崔姓年轻人,在这清浊并升,泥沙俱下的当下,其意尚茫茫不得
廊下月色甚佳,只是风声汹涌,如坐北邙雨,萧令明略吃了几口饭,一时灯昏酒尽,无可如何,翻了几页诗文,却是如下一句:
长安道。人无衣,马无草,何不归来山中老。
他浩叹一声,开窗视天,可惜他并无这样的道路可走,深宫的月色一样皎皎,一样入目尽化冰清,便是这样的夜晚,这样的月色,亦可鼓清琴,倾绿蚁,莫议人间醒醉,浮生一日,蜉蝣一生,无论怎样皆可熬过,又何必定要寄托深山?萧令明缓缓起身,信步而出,就此撩衣坐于阶下,宫人见状忙过来相问:
“殿下,可需点灯?”
萧令明微蹙眉道:“月下把火,为何总想着这等煞风景之事?”宫人猛地红了脸,讪讪道了句“是”,又问道,“殿下,地上脏,奴婢去拿个铺垫来?风也大,要给殿下多加件袍服吗?”
萧令明不由抬眸多看她两眼,只觉眼生,问道:“你是新来的?”宫人不过十五六岁年纪,月下轮廓亦不太清晰,一团面目模糊:“回殿下,奴婢是新来的。”
“你叫什么?”萧令明见她笨头笨脑,却又十分殷勤,笑着多问一句,目光停在她手中那盏点火内外红的宫灯上。
“奴婢叫小青。”宫人不意得太子垂问,嘴角扬起,小心应道。
萧令明点了点头,自语道:“锄药顾老叟,焚香呼小青”
宫人听不懂他口中言辞,又不敢问,萧令明已笑道:“你去罢,孤只是想独坐片刻。”
他便这样静静坐了良久,仰面看着那月轮,久而久之,又生恍惚,是了,馨香易销歇,繁华会枯槁,唯有这月色千载不变,依然大可临风送怀抱。这样不就很好么?这样自然可作很好。
月下这张俊美至极,却又寥落至极的青春面孔,便在半明半晦的流光中,或隐,或现,直到远处一点昏黄似接天上星河而来,他隐约听见一阵低语交涉,不多时,便见小青奔来,回道:
“叶良娣要见殿下。”
萧令明心中并不痛快:“可说有何事?”
小青道:“良娣只说想见殿下,奴婢已告诉良娣,殿下想一个人坐着,可良娣还是要见殿下。”小青颇为无奈又似忿忿,萧令明想了想,叹道:“让她过来。”
“赵宁他本在此,”皇帝仰面复又踱步,时不时看太子一眼,缓缓道,“你到底是一国储君,朕还是那句话,给你留些颜面,也是给朕留些颜面,今日你我不论君臣,只论父子,父子者,何谓也?父者,矩也,以法度教子也;子者孳也,孳孳无已也,朕这个做父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