瘸子伸出手,攥住了匕首的把手。
直视着洛法里安轻蔑的青绿色瞳仁,他从地毯上拔出匕首,将锋利的刃尖指向面前那个傲慢的男人。
……至少,毫无防备地面对锋利的匕首,瘸子只希望对方稍稍表现出哪怕一丝忌惮。
……然而他没有。
他的双腿纹丝不动地立于迪昂的身前,仿佛一尊毫无生气的雕像;他的手上也没有任何动作,哪怕连手指都没有动弹一下。唯一在动的只有他那双淡青色的双眸——贪婪、狂热地攫取着由风险带来的兴奋感,迪昂凝视着它们的时间愈久,就愈加地感觉到那种霸道的自负正在步步紧逼,侵掠、袭辱着自己最后的心理防线。
“无论权力,无论金钱,无论地位,现在,你已经得到了你想要的平等。挡在我凡人身躯与你手中匕首之间的,不过只有这几层亚麻和锦缎而已——”
没有一位骑士走上前来,试图保卫他们的长官和领主。他们仍然站在自己的位置上无动于衷,一言不发地注视着这样的场面,没有流露出半分担忧。
“——事已至此,你还在等什么?”
洛法里安甚至更跨近一步,弯下腰,将那张傲慢的脸逼近他的刀刃。
——颤栗着退却了的,反而是迪昂持着利刃的手。
大粒的冷汗接连不断地顺着他的脸颊滴落下来,砸落在地毯上的“噼啪”声,恍若命运的钟点。
“——你们生来注定要惧怕我们,就像羊生来注定要惧怕狼。”
“……不……那是因为……”
话说到这里便戛然而止。
在那不可一世的威压下,毫无疑问,迪昂深深地畏惧了。
——他当然很清楚,那根本不是因为什么血统上的劣等。
洛法里安会这么说的原因,只是为了刺激、诱使他亲口承认,自己会产生畏惧的真正的理由——
——面前的这个男人,是他无论如何都无法战胜的敌人。
无论从哪个方面都要远胜于自己,无论从哪个角度都能轻易地压制自己;哪怕是迪昂自己最引以为傲的筹谋和心计,这位洛法里安侯爵都能轻易地将自己玩弄于鼓掌。
……这是一种……彷如凡人立于神前的无力感。
终于,迪昂失去了握住手中匕首的力气。
绝望的眼泪盈满了眼眶。
*
“果然,比起肉体折磨的肤浅,精神上的凌虐才足够令人欢愉。”
洛法里安甚至背过身去,无视了迪昂仍有可能拿起匕首从后面突然发起攻击的事实。
迪昂没有那么做,他没敢那么做。即便洛法里安毫无防备地背对着自己,他仍然能清晰地感觉到被从所有角度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的恐惧感和压迫感。
他无声地抽噎着,在内心深处咒骂着自己的无能和懦弱,并品尝着它们带来的巨大痛苦。
无能为力的泪水打湿了地毯。
“啊,不过……请原谅我撒了一个原则上的小谎。”
洛法里安侧过半身,撇了撇嘴,投来从容得令人胆寒的微笑。
“从一开始我就没打算取你的命。”
迪昂抬起头,没有回话,只是用满含着复杂心情的目光望向那位大人——仇恨、折磨、疑惑、难以置信……以及,在绝望深渊中紧抓星星光点的可悲期望。
“想要活命,就用你的尊严来换吧。接下来的人生,你要匍匐在我的脚下,像狗一样苟延残喘。——这就是活下去的代价。”
“……你究竟……想要从我这里得……”
“你的父亲,那位‘鬼匠人’,曾经来找过我的父亲,你知道吗?”
洛法里安突然提起了一件迪昂从未听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