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正当中,成都府那高耸的麻石城墙在阳光下闪现灰暗的色彩。
由于年代过久,城门油漆都剥落了,一块块的污痕浮现在木板上,甚至连门上的两个铜环都已经生锈而变得黯绿无光。
白长虹抱着长剑,背着包袱,仍是那副狼狈样子,大摇大摆的走进成都府城。
他的头发草乱,颔下胡须一大把,身上的大红袍上尽是点点泥浆,但是他却毫不在意的大步跨行。
路上行人纷纷带着嘲讽的目光望着他,望着他那黄泥没胫的芒鞋,望着他的肮脏的红袍,望着他披肩的乱发……
显然,他们都当他是来自乡下的土包子,没有人不笑他的怪异装束。
但是白长虹连眼睛都不斜一下,尽是只顾自己行走。
当他来到城门口时,他不禁为那剥落颓败的城门而兴叹。
“唉!这古城怎会腐坏成这个样子?地方官也都不整修一下,蜀地乃富饶之域,有天府之国的称呼,岂会连这两扇城门都没钱换过?”他暗自叹道:“显然这是当官的人没注意到这种地方,大概只顾整日酬酢宴会……”
他正站在城门口之际,猛地两声锣响,蹄声得得,路上的行人都让开两旁。
一个身着金色盔甲的年轻军官,昂然骑在一匹白色的骏马上,缓缓驰过。
在他身后有两个手持长枪的卒勇跟着走过城门。
接着是两乘软轿被抬着缓缓行过。
白长虹站在城门口,靠着那颓败的城门,望着两乘软轿行去,接着又是两乘软轿缓缓行过他的面前。
他见到轿子华丽无比,轿旁窗上的流苏随着轿夫的动作,一晃一晃的闪着霞光,煞是好看。
倏然,他听到一声轻笑自第四乘轿子里传出道:“小姐,你看那站在城门旁的红袍怪人,好一副脏样子!”
白长虹微微皱了皱眉头,向那薄薄的黑纱窗里望去,隐约可见到一个头梳双髻的丫鬟模样的小姑娘,正冲着他在笑。
他知道自己一身邋遢样子,的确是会使人发笑的,所以也并不在意。
谁知道当他微皱眉头时,一个柔和的声音自第三乘轿里传出道:“蝶儿,别笑人家了,你可看见我们的城门,还不是油漆剥落,门面蒙污?这只是没钱去修缮罢了,并非是大门的可耻,你何不同情人家的困境呢?”
白长虹心头一震,忖道:“这是谁?声音如此好听,而且她竟能同情人家的衣饰不佳,认为并非可耻,而只是没有钱罢!”
他正在发楞之际,突然第三乘软轿的纱窗幕帘被拉了起来,自里面伸出一只白如新雪的纤手。
那纤纤的玉手犹如春笋,缓缓地朝外一挥,自那柔软白嫩的掌心里滚出一锭碎银,落在白长虹的脚前。
白长虹自那被掀开的窗帘后,看见了一张美得惊人的脸孔,那黛黑的柳眉,清湛的秋水,挺秀的鼻梁,红润的樱唇,组合成一张绝美的脸靥,美得令人眩目。
白长虹顿时楞住了,仅呆呆的望着轿中那美丽的少女,望着那乌云似的秀发上一只摇晃的金凤凰。
那少女似是没见过白长虹这种傻子,樱唇绽启,“噗嗤!”一笑,露出鲜白有如编贝的玉齿,她立即将窗帘放下,玉手掩住红唇。
这一笑妩媚之至,直把白长虹的心魂都几乎勾去,他楞楞的随着轿子行了两步。
第四乘软轿中那个叫蝶儿的丫鬟嗤之以鼻,冷冷道:“哼!别癞虾蟆想吃天鹅肉了!快捡起地上那锭银子去买套像样的衣服吧!”
白长虹自幻想中惊醒过来,他并没有理会那丫鬟所说的话,还是望着渐渐远去的轿子在发楞。
那一列轿子消失在城墙转角处,白长虹才怅然若失的呼了口气,捡起地上的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