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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些皇家常用的伞盖原模原样地支立在那里,四周叠放的还有皇帝出行时用来阻隔行人的步幛,那步幛展开可达十余里。更有一大副帷幕悬空地挂在墙上。火光一闪,却奴几乎惊叫了一声,只见无数的马,一匹匹各色各样的马,就那么纵容恣肆地画在墙上,似要从墙上奔突出来。

    那真是皇家的气派……哪怕只藉着这一点点火光的照耀,哪怕却奴年纪还小不懂些什么,也隐隐觉察到自己是被关押在了哪里。

    他被包裹沉陷进这赤黄的色泽里。他有些迷惑地看了看自己一身小厮的衣着:他穿着一件青靛小皂衫,头顶裹了个头巾,小皂衫染得不成个样子,紧绷绷地裹着他正在发育的身体,一看就知出自染坊里的废料尺头,黑一块蓝一块,黑也黑得不彻底,蓝也蓝得不爽利。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在这里,只觉得自己的头嗡嗡的,不像是疼,只是昏昏地让自己意识半明不灭地。

    他不知道自己是在发烧,却只觉得冷。他觉得这都像一个梦,梦中有那么多奇异的东西,他忍不住伸手把火折子向那帷幕伸去,要点着它看看这一切是不是真的。

    ……一点火苗跳出来,他觉得那脉脉的火光像流动温热的水,自己就被包裹进这一片温热的水火里。

    他轻轻叹息一声,觉得自己要睡着了。可他又梦见自己并没有点着那些东西,他只是在做梦,在梦中划亮了那火折子向这一切燃去。

    但他又怕这梦会醒来,醒来后发现自己躺在一块冰冷的,连爹的嘲笑和娘的冷漠都没有的……砖地上。

    一张面具包裹的脸忽从火光中浮现出来。

    那张脸上,没什么表情,连眼洞后的眼睛都是不动的。

    却奴怔怔地看着火苗在那双眼睛里面闪,看到那人没有脖子,面具下面就是肩,肩上围着好大一面斗篷,他看到那斗篷升了起来,火苗就被压熄下去。

    不知怎么,那面具给人的感觉如此苍老,比任何他见过的人都要苍老。却奴直觉得自己像在梦里见到过它。

    他还在想着这一切到底是不是真的,后脖颈下忽然感觉到一只苍老的结满硬趼的手。

    那面具的嘴唇不会动,可它可以发出声音。

    那声音说:“李家的孩子,不可以就这么死去。”

    却奴怔怔地望着它,却听它道:“凉武昭王的子孙,不可以就这么死去。”

    凉武昭王——却奴还在脑中想着这陌生的词语,却觉得那一只长满硬趼的手顺着自己的脖领子,在自己身子底下,一直地向下摩娑,直摩娑到后脊梁,摩娑到尻骨那里。

    那只手像是在数着自己的脊柱,只听那个声音说:“是这个骨架,就是这个骨架。她一共生了三个孩子,一个号称龙凤之姿,天日之表;一个却有野草沙棘、驽马犟牛的脾气;还有一个,兼具虎豺之心;她知道他们必不能相容,所以早写了那个免死的牌子。看来她料定了,一切都料定了。纵使救不了她的儿子,也还可以救得了她的孙子。”

    却奴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只觉得自己像在做梦。可那一只结满硬趼的手,让他觉得有一种刚强的气息传入到了自己的身体里。

    他刚才因为脆弱,脆弱得都不能睡去。可借了这一点刚强的镇定,他觉得自己要睡着了。

    他挣扎了一下,他还不想睡,可眼皮越来越沉,那刚强的慈悲坠进他骨子里,竟坠得他真的沉沉地睡去。

    其实他睡的时间并不长,可那是一场深度的安眠。黑甜之乡无比广大,足以熨帖掉他脑中所有的纷乱纠结与由此而来的低烧疲惫。

    当他重新醒来时,发现自己手里的火折子还在燃着。时间似乎只过了一刹。那张戴着面具的脸低低地压向自己,巨大的斗篷把自己包裹进去。他只剩一张小脸露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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