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损拿定了主意。
颜歌杀死城主的那一天,珠灰色的衣裳被血沾污,就扔在火里烧了。她为自己准备了一件城主的袍子,用纯白的丝线做经,银线做纬,织成锦的半臂上是王乔驾鹤、银河吹笙的图案。
揽月城里架起了连绵的金帐,城中最高处的矫龙岗巍然兀立,颜歌坐在荒凉的王座上,俯瞰着她的领土,满脸慵懒之色。她摆手道:都带上来罢。
黄损在颜歌的卧房里幽闭了将近一个月,此时已经近乎呆傻之人。作为新城主的丈夫,他可以站在离王座最近的地方,也就是矫龙岗的半山腰处,仰视那个轻白如雪的身影。
随着一声令下,地牢里的俘虏们一队队地出来了。从破烂的衣衫上依稀能看出他们的门派,有的面孔还是黄损认识的。他看见了梅络烟。虽然颜歌放了她,但其实放与不放都一样,峨嵋派到头来还是被尽数抓来了。接着他就看见了自己的同门,跟在恩师后面,稀稀拉拉的。
何观清远远地也望见了自己的徒儿,站在人群外面,揽月城主的裙下,神情木然。大家都沉默着,像是在等待灭亡。黄损已经看出来,被抓来的不止是这次围攻揽月城的五大门派,还有南方的一些小帮会的主要人物,甚至包括一些江湖散人。难道说蛰人真的统一了中原武林?
吸血鬼们挤在一起,看着这些战利品,忍不住发出一丝丝兴奋的叹息,令人毛骨悚然。颜歌也瞧着,却殊无一丝喜色。
过了一会儿,灵风站了出来,击掌三下。新城主有令本教教众立刻汇齐,参加城主登基大典。
城主千秋万岁!一时间山鸣谷应,宏大的和声把俘虏们都震惊了。知道吸血鬼厉害,却也没想到他们的人数已有这么多。
一顶顶的金帐掀开了,惨白的吸血鬼们快乐地涌了出来,铺满了矫龙岗下的广大山坡。俘虏的队伍中,已经有人忍不住作呕了。何观清等人拧紧了眉。难道将来的天下,真是这些吸血为生的怪物们的吗?
今天是十五了。夜色如魇,一轮淡红色的圆月,斜斜挂在雪山的鬓角,如一抹潮湿的血痕。
颜歌看看天,微微地笑着,忽然远远冲着何观清说:你们谁是头儿?何观清愣了愣,自从被抓到揽月城的地牢,每天熬着受苦,还没有想过谁能够主事这个问题。何观清望望四围,伤的伤弱的弱,便道:有什么事情,老夫来担当好了。
也不要太师父您担当什么。颜歌是这样称呼的,只是想跟你们解释一下。何观清凛然道:有话就说!颜歌道:虽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其实其实我们蛰人并没有什么江湖野心。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宁山师太更是忍不住重重地嗤了一声。微雨惊奇地望着颜歌。颜歌道:你们也知道,一连很多代,教中都是女子作主。我们最大的心愿就是丰衣足食,平平安安。不想跟你们有什么纠缠。不过大家也知道,我们吸血鬼,活着是要喝人血的。以前揽月城附近有不少牧民,就是我们的食物。可是坐吃山空,这里人渐渐的吸完了。我们的人数却是越来越多。作城主的不能让族人挨饿,没办法,只好向中原扩张。你们中原武林很厉害啊,为抓你们的人,费了不少心思。好在还是我们胜了。中原人多,可能百年之间,吸血鬼们都可以衣食无忧。我们这一族人要生存,就只能如此。真是对不住大家了。
恐怖已极的事情,被她懒懒地说出,却是意兴阑珊,把什么都认下了的样子。何观清一时语塞,竟也想不出什么话来和这吸血鬼争辩。
城主微雨似觉不妥,想提醒一下颜歌。颜歌清了清嗓子,笑道:大家还不就是为了谋生。什么一统江湖,哪有那么多好听的说法。今晚月色不错啊,是不是微雨?微雨扬起头看见,很好的圆月,照着揽月城里清辉无限。
吉时到了就开始吧。颜歌低声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