块巨大的玄武岩,从山顶上滚了下来,压向我们。我只来得及把师父抢出来。我惟一的弟弟就被碾成了齑粉,连一块骨头都拾不回来。
原来当时那个年轻的霸主,临风道长的徒弟,却是如意的弟弟。慕容说不出话来。
师父后来发着烧,一直昏迷不醒。我给他灌了多少汤药,都无济于事。最后一个晚上,总算是回光返照了。他跟我说,他的研究终是失败了,失败的原因在于他忘记了一点,别人的身体终究是别人的,缝在自己身上,彼此要打架。哪怕新月针的针法再好,一旦别人的身体和你自己的身体发生反应,冲突起来,就浑身灼热欲裂,只有等死。
而师父留给我最后一句话,就是说能够克服这种冲突的,正是毒药依木兰。
晦暗的烛火,照得慕容脸色煞白。他勉强笑了笑,道:师姐,你倒是编了个绝妙离奇的好故事。
林如意没有回答,接着讲道:我把师父从前割下的肢体收集起来,用药酒泡了保存好,还给他修了祠堂。至于这个老道士,他在成为新的霸主之前,被我杀死。我只用了三枚新月针,就给师父和弟弟报了仇。
慕容的眼睛越瞪越大,武当派一代名宿临风,原来死在名不见经传的林如意手里。
你又不信了。第一枚新月针,钉在他的腰椎上。第三枚新月针,钉入了他的咽喉。最关键的是第二枚,她注视着慕容的眼睛,钉在他右臂的肘窝里。
这一刻飘荡的酒香似乎凝住了,慕容的脸由白变青,由青变得透明。他缓缓地卷起自己的衣袖,肘窝里露出一弯亮晃晃的新月针。
现在知道,你是谁了吧林如意幸灾乐祸地瞧着,慕容伸出颤抖的双手,插进自己的头发里,抽紧。
其实呢,林如意悠悠道,我也说不上来你究竟是谁,你有着师父的武功和头脑,临风的身体,却长着一张我弟弟的面庞。
她的手指轻轻拨弄着年轻人的面庞,一边还叹道:你知道,你师姐这一手绝妙的针线活是怎么来的吗?我为了能够精确地复制出弟弟的脸,切了一张又一张人皮。这些人皮都成了我房里的发绣。直到我绣满了四面墙壁,才敢下手,缝出了我可爱的弟弟。
我不是!慕容尖声叫道,我不是你的弟弟!
你当然不是,你也不是我的师父。林如意冷然道,几年前,我就看明白了,你徒有其表,什么都不是!或者,你就只是一个武林霸主吧。
慕容颓然倒在地上,双颊滚烫,浑身发抖。
师姐,林如意,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让我来到这个世上,你为什么要延续这个可耻的恶作剧?我要承担多少痛苦!
林如意定定地瞧着他。我为什么?你问我为什么!你说你痛苦,你怎不问问我有多痛苦?知不知道,你是怎样活过来的,你身上流着我的血!
师父的尸体都凉了,血液都在心脏里凝固了,就算换上所有的肢体也弄不醒他。是我,是我把自己的鲜血输到尸体里面,让他热了起来,让他复活。让他如新生的婴儿一般慢慢地成为你,没有我的血你活不了的!
那一回我毁了自己,几乎流干了身上的血。但更可怕的还在后头。为了不让你像师父那样死去,后来我不能不照着师父的话,给你用依木兰。但是用了这种毒药,你的血便十分衰弱,一点点伤风感冒的小病都可以要你的小命!
你是师父毕生的心血,是我今生惟一的作品。那时我想,说什么也要保住你。结果我不得不一年给你换一次血,一年一次!不要对我说你的什么痛苦,我比你痛苦得多。她撩开苍黄的长发,露出激动扭曲的面孔,你看看你的师姐,都变成了什么样子!这些年门都不敢出,人也不敢见,每天靠一点鹿血支撑生命。如果不是因为要支撑着你的生命,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慕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