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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弱飖坐在妆台前,略略晃动头颅,让那对黑珍珠耳坠在面颊两侧晃动,如两滴从最深的夜里坠落的眼泪,悬在腮畔,将坠未坠。

    数月前那个南海客人携这珍珠至苏城开价时,所有人惊叫起来,以为他疯了,一对珍珠居然敢叫出这么高的价。而当弱飖把它们买下来时,倒没有人惊叫出来全部吓呆了。

    弱飖想,若是十六岁的自己听到这个数字,恐怕倒不会吓呆,而只会当作天方夜谭一般。楚方在得知此事之后,疑心弱飖开辟了什么新的财源,因而耗了许多气力查她的收入,自然是一无所获。弱飖听到这消息时,笑得直不起腰来。男人明白什么?女人的钱除了花在这上头,还能用到哪里去?

    弱飖看着镜中的容颜,依然是欺霜赛雪的肌肤,依然是流盼生辉的凤目。可只有她自己最明白,这面孔就如同那些鎏金的烛台,一日日地经那烛火熏灼。面上擦得再锃亮如新,但纹理深处早积下黏腻的烟垢。弱飖不无凄凉地想着,她虽还未真正的老去,但最美好的时光的的确确已流逝不再了。

    姑娘,时辰差不多到了。弱飖要赴的,是紫老太爷的葬礼。紫老太爷三日前回城之时死于一无名少年刺客手中。如果弱飖尚是雷家的人,那么两家死敌,自不会有什么应酬往来,但雷家成为苏城老大的历史已有五年了,五年来,苏城新起之秀的弱飖姑娘,倒是与紫家合作甚欢。

    弱飖是为了这次葬礼特意佩上这对耳环的。因为葬礼上会遇见展铭,她不想与其他的女人一样乌眉灶眼,当然更不方便在奔丧时花枝招展。她煞费苦心地想了许久,方想起这对耳环。黑色算是应了景,而那珠子深邃贵气的光润,也足以衬起她莹洁的肌肤。她一边这么做时,一边在嘲笑自己。这多年来每逢要与展铭会面,她都禁不住要这样大费周折。虽说从未得知展铭是否看在眼中。

    葬礼上冠盖云集,所有苏城道上有名望的人都来了。吊丧只是例行公事,来客们真正的兴趣都集中在最后的重头戏上,由三位紫老太爷生前密友也是苏城道上的前辈一齐公示紫老太爷的遗嘱。那遗书中最要紧的,不消说,自是紫家的继承人。所以弱飖越发觉得自己临去前的这一番功夫下得可笑。今日是展铭如此要紧的关头,多年与黑复的较量眼见就要生出胜负,便是真正的仙子落在他面前,他只怕也会熟视无睹罢。

    黄色丝带飘然而落,白绸缓缓展开。弱飖的心不由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本无子嗣,展铭入赘数载,恪尽子责,可以相托祖业。着立为继子弱飖欣然抬头,却没能见到展铭的神情。展铭侧着身,身后的帐幔裂开了一道缝隙,顾小姐神采奕奕,容光照人。弱飖看在眼中,觉得她居然比起十年前更增了几分艳色。

    弱飖转过头去,这一转头就看见了黑复。黑复的双瞳泛起了一蒙碧色,一如多年前他在雷府墙头的回眸一顾,也如同那一次般,让弱飖有一刹那如临死境般的畏怯。黑复突然向弱飖这边看来,弱飖一瞥,他看的原来是楚方。楚方略颔首,回了黑复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于是弱飖笑了,片刻前尚如刀绞的心境,猛然风光霁月起来,恰如劲风鼓荡,扫尽一应阴霾。

    弱飖到家,已是未正,她吩咐下去:不要下轭,一会儿,保不定还要出去呢!她回到房里,要丫头们取温水来。丫头们以为她要卸妆,结果她卸是卸了,却又取出香粉,更为仔细地敷了上去。丫头们面面相觑。

    姑娘,有人捎信来。弱飖蓦然起身,拂落了桌上的粉盒。抽出素笺当空一展,稀稀旷旷数行狂草,与自己的小楷一般,皆是当年娘亲在星光之下扶笔练就的。弱飖一刹那心如鹿撞,手足酥软。

    备车,我要出去!姑娘这晚么了还要出去?外头可冷,下雪了呢!侍女抖开了朱貂的披风,似一团红云,将弱飖裹在其间。

    真的下雪了,只是疏疏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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